“不要緊,你畢竟是第一次來這裡嘛,不認識路走錯了很正常。”
那名修女笑著說道,秋玹點點頭,作勢轉身往左手邊的位置走,貌似不經意問了一句:“對了,賽琳娜怎麼樣了,需要找個醫生過來給她看看嗎?”
“她就是有點普通感冒。”那修女似是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現在也快要換季了,感冒的人是越來越多……不過如果她知道了你那麼關心她,一定會很高興的,她就是這樣的人,特彆單純。”
“說得也是。”秋玹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去看站在原地的修女。“你要去廁所嗎?要不要一起去?”
修女似乎是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一時間臉上神情有些詫異。
“呃,好啊?”
大概是由於女生總是要成群結隊一起上廁所的這一普遍真理,秋玹在踏入盥洗室的一瞬間察覺到背後修女也跟著走了過來。她若無其事地抽了張抽紙,瞄了一眼窗戶外的天色,隨意感慨道:“今天的天氣看上去不怎麼好啊,該不會要下雨吧,那也不知道我們明天走不走得了。”
“唉,說得也是,畢竟誰能料到b市會出這種事呢。”
修女也跟著她的話感歎了一句。
“但是昨天晚上就沒下雨啊。我們來的時候聽當地人說這天已經陰了有好些日子了,所有人都以為要下雨,但是等了幾天都沒有下下來,真希望今天也不下,那樣的話說不定明早解封令下來了我們就能走了。”
“你們再等一天,說不定明天就能走了。”修女道,“你們這些獵手都是懲惡揚善的大好人,父神肯定會在天上眷顧你們的,彆太擔心。”
“是嗎。”秋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隨便選了個隔間推門走進去,朝著門外道:“對了,在主座上的那位神父,他是這間教堂的管理人嗎?還是說另有什麼要職,我看他氣質不凡的樣子,想必是個大人物吧。”
“哎呀什麼大人物呀,他就是個普通神父。”
門外,修女的聲音似乎是哽了一秒。“我們這裡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就是個邊緣教堂,平時都不會有什麼人來的。哪會有什麼大人物呀?”
“彆那麼說,在光明神的眷顧之下,每一個生命都是平等的。”秋玹在隔間裡蹲下身,指尖一點一點仔細在牆麵上扣著些什麼,嘴裡一邊說著些自己也不信的話語。“我們每個人都是父神的子民,就算是以往犯下了什麼罪孽,也總是能夠得到原諒的,不是嗎?”
門外,寂靜的間隔又久了一些。
“你說得對。”又過了半晌,修女才道,“想不到你對於信仰那麼有自己的見解。”
“誤打誤撞罷了。”
秋玹換了一條腿蹲著,指尖撚了撚,從牆壁上扣下一點混著牆灰的紅色碎屑來。
她心下了然。
“……你好了嗎?”門外修女的聲音再次響起,秋玹蹲著回頭看向僅一層之隔的單薄門板,冷靜地換上了另一種語氣。
“我在拉屎。”
修女:“……”
似乎是對她徹底沒話說,門外不再有任何動靜了。秋玹貼著門板聽了一會,確認了修女應該是已經離開了,她揉了揉發酸的小腿,站起身重新轉過來麵向牆壁。
現在事情幾乎已經很明了了,之前在餐桌上的時候,那名神父說昨天這地方下了雨,所以賽琳娜才會得感冒。但現在這修女的種種言行,卻又無一不在表明她根本就不知道昨天晚上下雨的事。
無論是神父跟修女誰在說謊,反正他們中總有一個人是有問題的。
也有可能兩個人都有問題。畢竟一所教堂裡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的女人冒充是修女,神父又有什麼理由袒護她來幫著蒙蔽他們這些外鄉人呢?
而盥洗室……秋玹垂眼看了看自己手心上被黏著的一點紅色牆灰。如果說修女並不是這所教堂真正的修女的話,憑她之前的言辭來看昨天晚上的時候她並沒有來到這所教堂,那麼就隻能說明她是今天才到的,很有可能就比他們一行人早到一點。
今天才到的話不可能在那麼快的時間裡熟悉教堂的所有設施及所在位置,即使這座建築真的不大,但它好歹是一座有那麼點曆史的傳教場所。
那麼就隻能說明,修女,在來到這所教堂之後,必然是在盥洗室裡做過什麼事情。
秋玹站在隔間裡,麵對著牆壁的動作頓了頓。
她心下一咯噔,想到了什麼,突然緩緩轉過身,抬起了頭。
身穿修道服的女人像隻巨型蜘蛛一樣,四肢蜷起趴在廁所隔間圍欄的上方。她的頭垂下來前伸進隔間裡,一雙眼睛直直盯著自己。
可能是因為當初帶給她的心理陰影,秋玹真的是恨極了這種廁所嚇人的片段。她站在原地深深地呼吸一口氣,麵上還算是好說話。
“你在做出這種行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萬一我真的在上廁所呢?”
修女趴在隔間上方歪了歪脖子,緊接著,秋玹眼睜睜看著她的脖子開始像肉色的彈簧那樣一圈一圈纏繞起來。原本稱得上清秀的臉上一對眼珠猛地彈出來,跟個深海魚頭上的探照燈一樣脫垂掛在凹陷進去的眼眶裡。
秋玹:?????
她驚異於明明眼前的這名修女雖然有點問題,但卻是個實實在在活生生的人類。她想不明白怎麼就在短短幾句話的功夫裡好端端一個人類就開始往著奇怪的方向進化了,而且她對於這種變化趨勢完全沒有一點心理防備。
搞什麼啊,還是說這裡本來就是區彆於正常世界以外的一個地方?
秋玹心裡思慮著抽出子母刀,那個趴在廁所隔間上突然就開始朝著奇怪的不歸路一去不複返進化的修女繼續呈螺旋狀扭曲著她的脖子。探照燈一樣彈出來的眼球轉了轉,脖子猛地伸長數十厘米,旋轉著朝秋玹咬來。
秋玹避過她的利齒,那伸長的脖子卻又拐了個方向從她背後偷襲而來。這個狹小的隔間裡實在是太不好發揮,秋玹對著螺旋狀的其中一段來了一刀,也不過多戀戰一腳踹開門板衝了出去。
她沒能衝出去。
也不知道是突然大變活人的修女使了什麼手段,原本就這麼一層單薄無比的木門,現在卻變得比鋼筋水泥的硬度還要打上幾分。且縫隙處全部焊死,看上去隔間就像是完全獨立出來的一個全封閉空間一樣,誰都不可能從裡麵出去。
秋玹皺著眉在門上踹了兩下,確認了的確不存在一點出去的可能性。她回過身子母刀完全出鞘,在逼仄連轉身都困難的隔間裡迎上了蜘蛛般虯結纏繞在一起的修女。
說實話其實修女演變而成的怪物並不是特彆強,但是打到後麵秋玹卻不禁產生了一點詭異的錯覺。
她感覺在這個密不透風的逼仄隔間裡,自己好像漸漸跟修女亂七八糟的軀體糾纏扭曲在了一起。她們兩個簡直就像是什麼人體蜈蚣,甚至有一種自己逐漸代入了修女視角,成為了扭曲在一起的麵條人一般的錯覺。
秋玹猛地咬了一下自己舌尖強迫自己清醒,被擠在角落裡的左手微微動了動,下一秒用了死力握著悄然出鞘的子刀朝一截脖子狠狠割了過去。
那觸感不似劃在活人皮肉上的鮮活,反而就像是剁麵皮,帶著點拖泥帶水的鈍感。她手腕一振,扭著將那截脖子隔斷了。
修女的頭掉落在地上,一點噴濺出來的血跡沾染在背後的牆麵。下一秒秋玹視線一轉,隔間裡又恢複正常,隻除了修女的頭顱依舊躺在廁所的地板上。
修女倒下的屍體已經恢複原來的正常人類樣子了,如果不是牆上的血跡提醒,秋玹倒真的要以為之前看到的那個怪物是自己的錯覺。
她按著太陽穴皺眉凝神一會,突然推開隔間的門板,在洗手台那裡接了一點清洗液,沾著紙巾一點一點將牆麵上的血跡擦乾淨了。
半晌過後,等到牆麵又恢複一新看不出半點血腥存在過的痕跡,秋玹重新蹲下來一點一點用指甲扣了一會。她攤開掌心,看見上麵落了一點混著紅色的牆灰屑屑。
她搓了搓手指將灰拈掉,站起身離開了盥洗室。
“你去了好久。”
餐桌上,似乎是知道現在離開也去不了什麼地方,這場午飯時間持續得特彆久。艾德看上去已經吃飽喝足了,此刻懶洋洋撐著頭靠在桌子上,看了看去而複返的秋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