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2 / 2)

崔澤之隻掃了一眼,就把那封信往地上一摔。

“胡說八道。什麼貨色還懷疑上我了?”崔澤之臉上沒再帶笑,漂亮精致的眉目之間帶著一股肅殺淩厲的氣勢。

送信的不是這個教室裡的人。

不然那個人不會不知道自己的事情。

那麼隻有校外的人。

崔澤之走近一步,那種溫和的笑容又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他的聲音很輕很慢,往日裡總給人一種不急不緩的優雅從容感,但是在這個時候,每一個字都敲打在人心上。

“誰送來的,什麼時候送的?”

“這太過分了,不管真假,就是想把人給毀了啊。”陳老師氣得有些心浮氣躁,“調監控,必須調考試的監控,得還我們學生一個清白。”

“沒有必要調考試時候的監控。要不辛苦您一下,等會回教室裡,您給我出幾道題,難一點也行。我在黑板上做,這樣直觀多了。”江一甜語氣平靜,像是被最近的事情搞的習慣了這樣自我證明,“我想查的不是考試監控,是樓道監控,是誰放的這封信。”

“這個時間太難查了,為了公平起見,校長信箱那個位置是沒有監控的。你們班樓道那邊一整天人來人往的,誰知道是什麼時候放進來的。”張老師也有些頭疼了。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什麼時間都有可能。

如果沒有監控,哪怕她猜到了是誰,也不能怎麼樣。

江一甜往教室走的時候,心裡的憋悶感真是難以言喻。

一棒子打不死,還得看著他們繼續跳。

這真是……憋氣。

哪怕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但是這種事一旦開了個頭,就會沒完沒了的。

教室門口,她看到崔澤之倚著牆壁打著電話,看到她來,還頗有閒情逸致地對她笑了笑。從門口看,教室裡還挺安靜的嘛,也沒怎麼鬨大。

一進教室門,一屋子同學不知怎麼,看上去都有點戰戰兢兢的。

特彆是張楠,見江一甜進了屋,整個人都慫成了一團。

江一甜:???

何淼:???

陳老師:說好的鬨起來了呢?

江一甜做完了三道物理大題,又一口氣做了三道數學大題。除了有一道題出了點小計算錯誤之外,其他的沒有任何問題。

有點小錯誤是正常的,更何況陳老師出的題還真的比月考卷子難上不少。

做完六道題廢的力氣不小,一個中午就過去了。

現在班裡可沒誰覺得,江一甜的成績是僥幸了。

班裡同學過來安慰她,陳老師也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崔澤之剛剛在班裡發了好大的脾氣,我嚇得魂都飛了。”李媛悄悄告訴她。

江一甜一愣,伸頭往門口看看。

崔澤之對她招招手,示意她趕快出來。

“有線索了哦。”

崔澤之很生氣。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生氣過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家庭?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和兄弟?

江一甜很少和他說自己家裡的事情,但是他家的保鏢儘職儘責地把江一甜的家庭資料全數給他看過。

剛認識她的時候,崔澤之隻掃了一眼,就被這家裡一團亂麻的現狀給震驚到了。

他知道世上有虐待前妻子女的後媽,也有重男輕女的情況。但是知道歸知道,這樣的事情放在一個他認識的、鮮活的人身上,就和“聽說”有了很大的不同。

江一甜是個非常非常出色的人。

她很倔,很拚命,明明防備心很重又身懷隱秘,但是還是堅定的不欠他人情。明明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長大,他能感覺到,她還在全心全意地擁抱著生活。

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僅僅是想早點離開那個讓她痛苦的家庭。

崔澤之想過從物質上幫助她。他不缺錢,不說他自己私下裡的那些產業,就光他父母給的零花錢,幫助十個江一甜都綽綽有餘。

但是崔澤之知道她不會接受的,所以他從來就沒提過。

江一甜從頭至尾,隻想好好生活。

可這些人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一個隻想好好生活的人,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況且江一甜救了我的命,我不能看著她被人這樣欺負。

我要幫她。

崔澤之告訴自己。

*

江一甜今天回家的非常早。

她到家的時候,馮曼曼正在布置新的花卉,江父正在沙發上坐著喝茶,而江一鳴正在一邊抱著平板打遊戲。

“今天老師說查我的成績,懷疑我作弊。”江一甜垂著眼,看上去頗有幾分沮喪,“我已經申請調監控了,可是老師還是……”

她聲音哽咽,就像是快要哭了一樣。

江父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當即就是暴跳如雷。

“你怎麼回事?”他的聲音嚴厲極了,聽起來簡直怒不可遏,“老師怎麼會平白無故懷疑你?你說,你是不是真的作弊了?”

“我沒有……”江一甜低著頭,聲音都有些發顫。

“你還說你沒有?我他媽怎麼養了你這麼丟臉的東西。”江父氣得手都在發抖,順手就抓起了沙發邊老太太的拐杖。

“我真的沒有,我們班按照成績排座位的,我周圍的人成績都不好,我怎麼抄的了啊?”江一甜聽起來委屈極了。

“和人串通偷卷子,當然就不用抄了。”江一鳴從平板後麵探出頭來,眼裡全是興奮,“我就說你作弊了。”

江一甜抬起頭來,在江父的暴怒當中她竟然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

“感謝你的誠實。不過我想問問,你是這麼說,還是這麼寫了?”

江一鳴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她一字一頓,順手接過了江父手中的拐杖。

時間回到中午。

江一甜在黑板上奮筆疾書的時候,崔澤之在教室外麵,搗鼓他的手機通訊錄。

崔澤之在手機的聯絡號碼裡麵挑挑揀揀,終於選定了一個眼熟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

“楊叔叔。”他說的親熱極了,但是語氣裡卻顯得有些高傲的疏離,“麻煩您個事,我不是在一中玩兩天嗎?他們的學生不知道搞什麼鬼,學校裡弄個出個匿名信,結果這個信裡頭還把我給扯進去了。我覺得這事有點奇怪,我爸說了,我這邊有什麼事情都讓我先谘詢您一下。這事情不大,可是我擔心是衝著我來的。”

不知道電話那邊的人說了什麼,他又笑了起來。

“我最近身體好多了,但是還不太舒服。我就怕這事有什麼,我這個身體狀況,什麼事都得小心點。這事情就拜托您了,唉也不是很嚴重啦,我就是想知道投匿名信的是誰,您也彆搞太大。”

江一甜還好奇了他乾了什麼。

“專業的事情還需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崔澤之攤手,笑得格外無辜,“我什麼都沒乾,我就打了個電話。還好這件事情把我牽扯到裡頭了,不然我就有點難辦了。”

江一甜輕輕地給了他一拳,沒敢使勁,她怕把功臣崔某的骨頭給錘碎了。

隨著崔澤之的一個電話,那位在公安局工作的楊叔叔自然就行動了起來。他也沒太惹眼,就調了兩個暫時調休的、主抓扒手的老警察。

監控錄像瞬間從學校轉手。

兩個盯慣了扒手的老警察敏銳無比,一個下午的時間,就從樓道視頻裡麵揪出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這個人影穿著不合身的一中校服,低著頭看不清臉,在人來人往一片混亂的時候,把手裡的什麼東西塞進了七班的門縫裡麵。

光是這樣是沒法認出來是誰的。

不過老警察有的是辦法。

他們順著樓道視頻的時間和來人走來的方向,一路倒推,尋找著可能的破綻,並且順手給調用了一下學校周邊大街小巷的天網監控係統。

終於,他們鎖定了一個人。

那個人站在學校附近的小巷裡,穿著其他學校的校服,將一封信和一件校服外套,交給了另一個人。

然後,第二個人披上不合身的校服外套,成功地混進了一中。

天網監控係統儘忠職守地拍攝到了第一個人的臉。

那是一張江一甜再熟悉不過的、少年的臉。

當那張要了命的監控截圖被打印了出來,連同那封匿名信被江一甜一把拍在了茶幾上之後,江一鳴跳起來,把手裡的平板一丟,撒腿就往樓上跑。

可他跑得再快,也跑不過江一甜。

江一甜隻一把,就拎著他的衣領把他拖了下來。

“不是我!不是我!”他在江一甜手裡尖叫。

可是江一甜壓根不會聽他廢話,她把這個被慣得無法無天,還養出了一副惡毒性子的弟弟按在了沙發上,一拐杖就抽了上去。

“你真行,匿名信都會寫。沒憑據的事情都敢說,塞到校長信箱不算,還往我教室裡麵塞,你以為你讓彆人來做就找不到你了嗎?”

在江一鳴的哭嚎聲中,馮曼曼和江老太太都撲了過來。

就連阮明月也被驚動,從樓上往下望過來。

江父竟是沒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動了手的女兒,又看著監控裡的兒子,捂著胸口,氣得說不出話了。

江老太太瘋了一樣的撲過來,尖銳的指甲就要往她臉上抓。

江一甜隨手把江一鳴拎起來,擋在自己麵前,那狠命的一抓,就落在了江一鳴身上,直抓出幾道血痕來。

“我早該勒死你的,你這個喪儘天良的賠錢貨,你這是要打死你弟弟啊。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一個東西,造孽啊!”江老太太捂著胸口,往地上一倒,躺在地上打滾哭嚎了起來。

江一甜沒理會老太太的哭嚎,把江一鳴往沙發上一丟,下一棍子就抽在了他的屁股上。

“媽!爸!救命!江一甜要打死我了!”江一鳴掙紮著大哭,可他怎麼掙紮,竟是挪動不了分毫。

“甜甜你彆打了,彆打了有什麼就衝著我來吧。”馮曼曼拉著江一甜的胳膊,一副梨花帶雨的可憐樣子。

江一甜似笑非笑,手上倒是沒停,又在江一鳴的嚎叫聲中抽了他兩棍子。

“馮阿姨,我確實是不信江一鳴能做出這種事的。你的意思是,這個匿名信,是你教他的?”

“怎麼可能?這一定有誤會,甜甜,一鳴從小身體就弱,彆打他了,咱們有話好好說行不行。”她的語氣真的近乎哀求了。

“江一甜,停下。”江父捂著胸口咳嗽,但是還是伸手要攔他,“一鳴是做錯了事情,但是你也不能動手打他啊。有什麼事情不能一家人好好說嗎?”

“不行。”江一甜冷笑,又是一拐杖下去。

“匿名信有兩封,一是放在校長信箱,二是塞到了我們班門縫裡麵。塞校長信箱是為了要學校處分我,塞我們班門縫裡是讓我從此背上一個作弊的罪名。不管這個人是誰,他最後的目的都是要毀了我。”

江父怔了怔,表情有些尷尬。

“如果這個人得逞了,在學校裡我背上一個處分,在班裡我還怎麼做人?那在家裡呢?我剛說有人懷疑我作弊,爸爸你就是這個反應。要是讓他目的達到了,我還怎麼活?”

“可是甜甜,你沒作弊就不怕人說是吧。你看,學校裡現在也沒人誤會你,老師肯定也知道你沒有作弊了。都是一家人,我們會和一鳴好好說的。”馮曼曼急切地想從她手下把兒子解救出來。

“爸爸,你也這麼想嗎?”江一甜問,直視著江父的雙眼。

她的雙眼明亮清澈,和她對視的時候,江父竟是升起一種愧疚的情緒來。

“甜甜。”江父特意放緩了聲音,伸過手去按住江一甜的手,想讓馮曼曼趁機把兒子拉開。

江一甜看著他的動作,勾了勾嘴角,輕聲嗤笑了一聲,躲開了他的手。

他有些尷尬,但還是繼續說下去。

“一鳴他是對不起你,但是他千錯萬錯都是你的親人,你們兩個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你們兩個以後還得彼此照應著對不對?一家人沒有隔夜的仇,爸爸等會教訓他,給我們甜甜做主,好不好?”

給我們甜甜做主。

在江一鳴故意欺負她之後,在被江老太太趕出家門之後,再被馮曼曼刻意冷待之後,在學校裡被排擠之後,這句話她曾經渴望過很久很久。

她今天聽到了。

不是真的為她做主,而是讓她不要教訓這個投遞匿名信、想徹底毀了她的弟弟。

她的父親,從頭到尾,眼裡都隻有他的兒子。

她突然覺得自己太可笑了,竟然試圖在這些人身上浪費時間,去尋找所謂的親情,還竟然為了這些人的態度而痛苦難過。

“我不需要。”江一甜看著她的父親,這個給了她一半生命的男人。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主。我會為我自己做主。”她一字一頓。

“我被江一鳴推下台階的時候你沒有來,我被他鎖在屋外的時候你沒有來,我被人汙蔑的時候你也沒來為我做主。現在我開始要為我自己做主了,你反倒要用這個來阻攔我了。”

江一甜大笑起來,她聲音顫抖,笑到眼淚都要流出來。

“江一甜,你這是在怪我嗎?”江父的臉色開始有些不好看了。

“我哪能怪您啊,您從來都沒有錯。錯的是我,我一開始就錯了。”江一甜丟下手裡的拐杖,踉踉蹌蹌地走上樓。

她打開抽屜,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放進了自己的書包裡麵,然後走了下樓。

“江一甜!你這是要做什麼?”江父氣急,伸手就要拉她,“你這是要反了天了?多大人了你還想玩離家出走嗎?”

可是江一甜隻一甩手,就避了過去。

“不是離家出走。過去十六年的相關費用,我會算好利息寄給你的。”

她退後一步,轉身向門口跑去。

江父在後麵想抓住她,但是他怎麼抓得住?

隻能看見門一開一合,江一甜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門外。

“簡直是要造反啊!你看看她,你看看你的好女兒。哎呦我的心肝啊,你疼不疼?”江老太太心疼地把江一鳴抱在懷裡,查看他身上傷了哪裡。

而江父氣的胸口都在一陣悶疼。

豈有此理。

哪有這樣和父親說話的女兒?

他壓根就不該養她,養不熟的白眼狼。

反正她手裡沒多少錢,早晚也要回來的。等他回來,看他不打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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