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怕(2 / 2)

菟絲花上位記 者家 7712 字 8個月前

鐘意張了張嘴,想辯解兩句,看了眼自己的“大作”,又忍不住連自己都泄了氣,擱了筆,悶悶道:“不過是胡亂塗抹罷了,作得不像話,更不像‘畫’,讓殿下見笑了。”

“所以你想畫的究竟是什麼?”裴濼被鐘意悶悶不樂的小表情逗得心裡暗自發笑,止不住地好奇著猜測道,“雪花漫天?”不對,這一道又像是什麼孤枝……難不成這是數九寒梅?

宣宗皇帝低頭淡淡地看了兩眼,順手撿起方才被鐘意擱下的畫筆,揚手在其上落了四個大字。

——“歲和青苗”。

“這與武宗朝歲和年間的青苗改革有什麼關係麼?”裴濼百思不得其解,疑惑道,“這上麵畫的究竟是什麼?”

裴度擱了筆,淡淡地瞧了鐘意一眼,語氣不褒不貶,平平地評價道:“你這立意倒也不算有多新奇……不過你的畫法卻是當真出奇了。”

“若是朕沒有看錯的話,這上麵畫的是兩株麥穗,”裴度點了點方才那兩處被裴濼誤以為是“孤枝”的地方,神色平平道,“其中一株上是十一粒麥種,另外一株上是三十餘粒。”

——麥種翻倍,正乃是歲和年間青苗改革的功績。

“哦,原是如此,”裴濼無言地垂頭看了半晌,才算是看明白,那方才被自己當成“數九寒梅”的斑斑點點竟然指的是麥種,一時佩服得啞口無言,由衷地感慨道,“這般破題,倒確實算是彆出心裁。”

——當然,鐘意神乎其技的畫法,更是給這份“彆出心裁”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鐘意一時也忍不住震驚了,錯愕地問道:“陛下是怎麼看出來的?”

——不是鐘意自謙,就她這點子薄弱的白描功底,那畫出來的東西,真的就隻有她這位主人能識得便不錯 了。

“你是怎麼想到要如此畫出來的,朕便是如何想到要這般看出來的,”裴度麵上倒是半點波瀾之色都無,隻反問了鐘意一個問題,“你數過田間的麥種?在歲和年間前後,還是兩類都數過。”

鐘意愣愣地點了點頭,那是她很小時候的事情了,被當時鄰家的一位叔叔帶著,對方興之所至,便教著她一粒一粒數過來了。

也就是為這遭,方才鐘意神思念轉之間,才想到了這麼個奇怪生僻的畫法。

“那便是了,朕也數過,”裴度神色寡淡,一副的理所應當的態度,平靜地回憶道,“一株一十一,一株三十二。”

“這麼巧麼?”鐘意錯愕又驚喜地指著自己畫上的兩株道,“我當時數的也是的一株十一、一株三十二!”

裴度被純然驚喜的雙眸看得一怔,然後自己的唇角也無意識地上揚了些許,無奈而又暗藏著一種難以描繪的情緒道:“這又有什麼好稀奇的,不過是碰巧罷了,你也太……”

“好哄了吧”最後四個字被裴度險而又險地咽了回去,他幾乎稱得上做賊心虛地偏過臉,下意識抬眼四處張望了一番,沒見著身邊的裴濼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反倒是與不遠處的燕平王妃投過來的視線恰恰好對了個正著。

裴度心頭一跳,下意識地錯過避開了。

燕平王妃的眼底深了深,臉色有一瞬間突然難看到了極點。

不過裴度避開的下一秒,他便意識到自己方才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哪怕燕平王妃之前並未注意到這裡,他的狼狽閃避,也會瞬間激起對方的警覺。

不過有那麼一刹那,裴度又覺得無所謂了,因為他也說不好自己心底隱隱期待的,究竟是燕平王妃發現還是不發現。

——叔母一向最是敏銳而又“周到”,如果她意識到了朕的不妥……裴度搖了搖頭,立時打住了自己繼續往下的思緒,他告誡自己,這樣的想法是不可取的。

以強權而弄人,因位高而先得……這樣的做法,與他母後生前何異?但最後他母後落得了個什麼下場,裴度看得再清楚不過了。

裴度不想自己有一天也會把自己逼成一個歇斯底裡的瘋子。

但他同時又很難保證,倘若他真將鐘意強娶入宮,而對方心裡又另有所屬的話……求而不得之,裴度也不確定自己最後會做出事情來……

不過裴度這點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很快便被身邊人打斷了,燕平王世子裴濼輕咳了兩聲,用眼神示意裴度道:“二哥,我們該去另外那邊了……”

不過裴濼話到一半,還不等裴度點頭應允,外間突然有一陣哄哄鬨鬨的騷亂聲傳了過來,引得在場眾人皆紛紛望去,裴度擰了擰眉,遙遙的,燕平王妃喝問來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爾等何人,膽敢來此喧嘩?”

“定西侯府?今日賓客有貴府來人麼?……不對,我怎記得府上好像並沒有請貴府世子過來?”

鐘意的臉霎時一白,心頭劇烈一跳,驚惶地抬起了眼,幾乎是下意識地,朝著宣宗皇帝的方向看了過去。

而裴度此時也正恰恰在靜靜凝望著她。

對上鐘意那雙寫滿了驚悸瑟懼的雙眸,裴度猶豫了下,藏在黑暗裡的手微微動了動,輕輕地撫在了鐘意的肩上。

鐘意感覺一陣酥麻感從肩頭傳來,往四肢百骸去,震得她渾身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裴度卻是將這誤認成了鐘意在驚懼,又猶豫了一下,借著彎下腰撿支筆的動作,唇畔從鐘意耳邊擦過時,輕而有輕地道了句:“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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