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湘浦草(1 / 2)

菟絲花上位記 者家 11085 字 8個月前

宣宗皇帝聽得麵色微微扭曲。

“其實也不是,”趙顯複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頗為牙疼地總結道,“看那模樣,他應該是單純想炸了先帝的墓。”

宣宗皇帝抿了抿唇,心情時也有些複雜,沉默半晌,幽幽地歎了口氣,意味不明地感慨道:“當年父皇也是……”

——豺狼與虎,同而不和。

固然暫且能因為利益糾葛而擠在同戰壕內,最後也總免不了同室操戈的下場。

“你還知道些什麼,不如說來起聽聽?”此事念罷,宣宗皇帝想到了什麼,複又饒有趣味地追問趙顯道,“那那汝竟能炸了在北邙山上的帝陵,那朕是個死人嗎?……阿意和瓊兒他們……”

宣宗皇帝想到了什麼,臉色忽又難看了起來。

“陛下……”趙顯張了張嘴,有些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隻能破罐子破摔地含糊道,“反正就是您想的那個樣子,至於旁人那邊……陛下之後,出來臨朝的是後宮的傅貴人。”

“傅貴人?”宣宗皇帝聽得怔了怔,繼而明白了什麼般,喃喃地歎息道,“外祖父他們還是走了麼……”

——那自己那輩子,最後去的時候,無疑是孤苦伶仃個人了。

“安王和平王呢?”宣宗皇帝皺眉問道,“沒有個能擔得起事來的嗎?”

安王和平王是哲宗皇帝留下的另外兩名皇子,宣宗皇帝登基後,便分彆給這兩個弟弟賞賜了個郡王的封號。

“安王輕信奸佞,剛愎自用,好大喜功;平王唯唯諾諾,優柔寡斷,篤信婦人。”趙顯提起宣宗皇帝的這兩個弟弟就是滿肚子的火,上輩子就恨不得直接衝到王府裡將他們拎出來各自狂毆頓,倒倒他們腦子裡進的水。

重來世後趙顯也仍咽不下胸口這股氣,平王年紀太小也便罷了,安王府的後院裡卻是十天半個月就要鬨上回鬼,直嚇得安王在宣帝六年時便戰戰兢兢地上書請赴封地了。

當時宣宗皇帝見了折子還暗自納悶了好半天,心道安王著還未加冠,怎麼就急著要離開洛陽了……不過看在安王十分心誠的份上,宣宗皇帝便也就準了。

宣宗皇帝聽罷便長長地歎了口氣,無奈道:“難道連他們的子孫後輩裡,也沒有個能堪得上大用的麼?……朕那時候,又是怎麼挑的人……”

提起這個趙顯頓時就更窩火了,安王和平王個莽夫、個懦夫也就罷了,關鍵是這兩個人,個馬上風死在了女人身上,個在行房時被西洋人堅船利炮衝進來的消息給嚇萎了……

彆說是子孫後輩裡有沒有能堪得上大用的,他們倒是先給生出個子孫後輩來啊!

兩個人裡但凡能有個爭氣點的,後來也不至於鬨得各種層出不窮、血脈不清的“小皇帝”被推著往前走,偽帝、偽政權如那離離原上草,歲枯榮,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

這個話題聊得君臣兩人都很是鬱悶,麵麵相覷大半晌,宣宗皇帝作了個“打住”的手勢,撫著額頭無奈道:“是朕錯了……朕就不該提這個的。算了算了,你下去吧,對了,你對柯爾騰那邊又了解多少?”

趙顯頓了頓,時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夜門之變後郇渏初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後來陵山那炸,又是不是出自於郇相的手筆……

這些在後世全都是謎,趙顯也搞不清楚,為今之計,也就隻能隱晦地提醒宣宗皇帝道:“陛下若是預計往柯爾騰去,何不順帶看看陵山那邊呢?”

——陵山所在,便正是位於大莊青州的最北部,與柯爾騰交界之處。

“陵山之謎,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宣宗皇帝皺了皺眉,提起陵山,心頭便霎時蒙上了層難言的陰翳,神色難看道,“難道你也信那等荒誕不經的無稽之談?”

“自來謠言惑世,向是半真半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真假叫人參悟不透了,便也就更叫人深信不疑了。”趙顯挑了挑眉,他才不會怵宣宗皇帝的這點黑臉。

見宣宗皇帝麵色不虞,他反而還十分暢快地勾起抹隱約的笑意,悠悠然道:“陛下難道就不好奇,陵山裡究竟是有著怎樣的東西,才會叫先帝他們為此前仆後繼、神魂顛倒?”

“你知道裡麵有什麼?”宣宗皇帝眉目微凝,沉沉問道。

“臣現在說了,就沒什麼意思了,”趙顯撫著自己剛剛被收拾著纏好的右手腕,暢然笑道,“陛下親自過去看看吧,左右是計劃到柯爾騰去趟的。”

趙顯躬身告退,宣宗皇帝沉著臉回了寢處,宮室內卻空無人,母子倆俱是不在。

宣宗皇帝時不由更鬱悶了些,抿了抿唇,不大高興地問行宮裡的宮人道:“阿意與瓊兒他們呢?”

留在塞外行宮裡的宮人對這位陛下都不甚了解,見狀忙低著頭顫顫巍巍回稟道:“今晚有秋遊節盛筵,娘娘帶著小殿下往那邊去了……”

宣宗皇帝歎了口氣,隻得無奈地順著宮人的指示跟了過去。

而這時候的鐘意,正攬著自己的兒子遠遠地避開人群,窩在個不甚顯眼的犄角旮旯裡,邊欣賞著不遠處篝火堆外的群舞,邊尷尬而又不失禮貌地婉拒著那些時不時便往這裡扔束湘蒲草過來的胡人青年。

——關鍵是這些異族的青年人往往是扔了就跑,連個拒絕的機會都不給鐘意留,鐘意隻帶著兒子裴瓊過來了不到半刻鐘的時間,身邊的湘浦草已經快能夠把母子二人埋起來了。

且對於那些青年男子,鐘意隻當對方不清楚自己身份,隻能好氣又好笑地暗道句“無知者無怪”,可這事態怎麼越來越不對,怎麼這會兒,還有女孩子跑過來了……難道這些湘浦草,她們是扔給瓊兒的不成?

鐘意時間是真實感到迷惑了起來。

“也不用太往心裡去,”名三四十上下的異族男子走到鐘意母子倆身前,操著口十分清晰的洛陽官話,笑著與鐘意解釋道,“雖說湘浦草在敕勒川有示愛之意,但同樣的,也有表達對美好、美麗的讚賞與向往之意。”

——這還是自鐘意行過來後第個主動走過來與她們母子倆搭話的胡人,皇長子裴瓊好奇地瞧了瞧來人,像是發現了什麼十分新奇的東西般,伸手就想去抓那異族男子臉上的胡須……

鐘意嚇得趕忙將兒子拉到身後,訕訕笑著與對方解釋道:“小孩子不懂事,丈人勿怪。”

“丈人官話說得好生流利,敕勒川這邊,個個都如您般嗎?妾身卻是才疏學淺,聽不大懂丈人你們的家話。”

那異族男子很淺地笑了下,麵色淡淡道:“敕勒川乃大莊附屬,自來隻有要求臣屬國學宗主國語言的,倒是鮮少有要宗主國反學四邊言語的,娘娘不會,也是自然。”

“其實說來不怕娘娘笑話,就是敕勒川內,各族之間,言談來往,也各有諸多不同之處……這本就也沒什麼好學的。”

聽對方開口叫破了自己的身份,鐘意趕忙起身向對方行了禮,試探道:“妾身淺薄,居於內宅少見外人,不知丈人您是……?”

“我也不是個什麼大人物,不過是這敕勒川萬千子民普普通通的個罷了。”那異族男子見鐘意神色慎重,忙笑著與她擺了擺手,隨意道,“我是個俺答人,娘娘你知道俺答族麼?”

看對方神色間隱隱有些期冀的模樣,鐘意卻不由尷尬地頓住了。

——鐘意倒是知道俺答族,但提到俺答人,鐘意腦子裡時還真隻能想起來個:那就是六十年前領兵犯邊寧夏,越過太原,直擊宣同府要塞的俺答王哈赤忱。

當年宣同府役,死了大莊三萬軍民,大同府外的十裡平原上,險些要被那累累的白骨給鋪平了……鐘意自小在晉陽長大,不可能沒聽過身邊的長輩聊起此戰。

可這也實不適合二人當下攀談的場景。

似乎是瞧出了鐘意臉上的為難之色,那異族男子期冀的目光黯了黯,俯身將手裡拿著的那支湘浦草也放在了鐘意的裙邊,然後起身麵色淡淡道:“大莊與敕勒川也和平有近半百之年了,有些往事,娘娘倒也不必太往心裡去了。”

鐘意怔,正想著得如何才能把那支湘浦草不傷情麵地還回給對方,而那異族男子已經麵色從容地轉移了話題,仿佛沒看到鐘意臉上的糾結之色般,笑著複又與鐘意提議道:“娘娘就直站在這邊看著嗎?”

“要不要起過去跳支?秋遊節的舞蹈很好上手的,過去起舞曲,整年都會開開心心、順順利利的。”

“丈人您快去吧,妾身倒不必了,妾身就喜歡站在這邊看著大家熱鬨。”鐘意笑著婉拒了對方的提議。

那異族男子暗暗歎了口氣,見鐘意這裡行不通,便隻得調低了視線,轉而對著皇長子裴瓊道:“那小殿下您呢?”

皇長子裴瓊定定地望了對方許久,突然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匹汗血寶馬,張口即道:“我不要跳舞,我要那個!”

——那汗血寶馬,正是路不遠不近地綴在自己主人身後溜達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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