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臣是先王留下的老臣,勉強算是朝中少數幾個關注國家穩定的好人。
隻可惜他生性古板,思維僵化,行事不知變通,儘管一直對國王忠心耿耿,卻總得不到國王的歡心。
好比現在,理查德國王已經約好了勞瑞斯夫人一起喝下午茶。
其他人都注意到國王的不耐煩,即使有事,也佯裝無事地告退了。
隻有德萊塞爾,還在這裡沒完沒了地談著政事。
他板著一張嚴肅的臉,站到了國王的麵前。
在他的身後,還跟了一個辦事員。
而那個辦事員的手裡,正捧著一堆快有半人高的文件。
可以想象……
生性散漫的理查德國王在看到這可怕一幕的時候,心情是多麼的崩潰了。
所以,當聽到對方彙報什麼濟貧院也要國家撥款時,他就借題發揮地惱恨了起來:“啊,見鬼!這個國家的每一個人都衝著我張嘴,仿佛憑我一個人的努力,就能喂飽他們所有人一樣。但他們自己呢?整天什麼都不乾嗎?他們為什麼不去勞作、去賺錢……”
“陛下!”德萊塞爾製止了國王毫無道理的抱怨。
他一板一眼地說:“現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時候,而是得先想辦法來解決這些問題。目前,王城中存有那麼一大批無業遊民,他們身無恒產、無家無業,往往隻能暫時寄居在濟貧院中生活。再過幾個月就要到冬天了,可濟貧院那邊,不論是取暖還是食物,都很成問題。如果咱們不加以控製和引導,這批人很可能會成為王城的一大隱患。”
“該死,那就撥款吧!撥款吧!”理查德國王恨恨地說。
“那您看撥多少合適?”德萊塞爾一邊問,一邊又體貼地建議了一個數字。
然而,國王皺著眉,比照著這個數字,直接給砍去了一半的數額:“……這些就可以了。”
他喃喃地說:“一群隻知道要飯的懶骨頭,待遇沒必要那麼好,餓不死也就行了。”
德萊塞爾微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反駁。
然後,他又提了一個建議:“陛下,為了穩定民心。我覺得,您還應該找機會露一露麵,讓人民安心,知道王室對他們還是重視的,並沒有置之不理。”
理查德不太樂意去。
他想了一下,順口推脫:“那讓王後去吧,我看她每天都很閒呢。”
考慮到王後確實也可以代表王室。
德萊塞爾無奈之餘,隻好又點了點頭。
這時候,理查德國王完全坐不住了。
他不顧德萊塞爾還想繼續說什麼的表情,猛地站起身,匆匆拋下一句‘有事明天再說吧’,就拉都拉不住地跑了。
德萊塞爾對此毫無辦法。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眉頭緊鎖地離開了。
隻是在出宮的路上,這位大人不免滿腹的心事,對國家的未來十分擔憂。
恰好,進宮陪國王陛下喝下午茶的勞瑞斯夫人也來了。
一個進宮,一個出宮。
在王宮的一處走廊上,兩人剛好這麼迎麵碰上。
“午安,德萊塞爾大人。”
勞瑞斯夫人隔著老遠就熱情地衝他打起了招呼。
卻原來,這位德萊塞爾大臣之前也曾因為‘國王和王後遲遲不圓房’一事,向國王陛下鄭重其事地上過書。
他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國王,為了這個國家,是發自內心地希望能看到王室下一代出生,也看到王位從此後繼有人。
然而,不成想……
心壞野望的勞瑞斯夫人竟然因為此事,對他好感大增!
這位夫人的腦回路很簡單。
她的想法就是——隻要你反對王後,我們就是好朋友。
所以,她主動迎了過去:“哎呀,我正想去找您呢,沒想到居然這麼巧碰上了。”
事實上,德萊塞爾對這樣不守規矩的女人十分看不順眼,隻礙於她是國王的情婦,才耐著性子站住、聽她說話,見她說要找自己,還勉強問了一句:“不知有什麼事呢?”
勞瑞斯夫人就得意地炫耀了起來:“陛下前幾日賞賜了我一塊價值兩萬磅的藍寶石,極罕見、極珍貴,那樣子真是美極了!但若隻我一個人欣賞,不免有些辜負陛下的一番心意。”
“因此,我特意挑了這個周末,來舉辦一個熱鬨的宴會,讓大家都來看一看,也欣賞一番。不知大人您和您的夫人能不能撥冗……”
“沒有時間!”
德萊塞爾生硬地打斷了她的邀請。
因為他聽了這一段話,心裡是非常惱怒和悲哀的:陛下明明有錢給情婦買什麼寶石,卻那麼吝嗇地不願為這個國家多花一點兒錢!
但作為臣子,這話沒辦法說出口。
德萊塞爾不免遷怒於勞瑞斯夫人,加之本就看不慣對方放蕩的作風,當即板起了臉,用一種教訓的語氣說:“對不起,夫人。”
“我並不覺得欣賞寶石是什麼很重要的事。要依我說,假如您真想不辜負陛下的話,倒不妨改一改以往那些不規矩的作風,平時多做點兒善事。”
“譬如,少買點珠寶首飾,多為咱們國家吃不上飯的窮人們,捐一些米糧出來,如此,還算是為國做貢獻了。”
勞瑞斯夫人自得寵於國王以來,從未被人如此數落過,一時間都聽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以至於……
直到德萊塞爾帶著辦事員匆匆走遠,她才回過神,環顧左右,發現好些宮中侍從都看到了這一幕,自覺丟了很大的麵子,不禁漲紅了一張臉,恨恨地啐了一口:“呸!不識好歹的老不死!等著吧,早晚要你好看!”
同一時間,傑米跟隨著那個小劇團,經曆一番跋涉後,終於抵達了王城。
之後,在海倫娜夫人善意的邀請下。
他暫時也沒立刻同他們分道揚鑣,而是一起住進一家旅館裡。
等到兩方各自開好房間,又互相禮貌地短暫告彆後……
傑米高高興興地走進了那個屬於自己的房間。
這時,他身邊終於一個人也沒有了。
不用再去費心地應付誰、防備誰、警惕誰……
他徹底地放鬆了下來。
一種實質性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然後,他舒舒服服地坐在床上,開始盤點起身上的財產。
先是現金……
非常湊巧,不多不少,恰好兩百磅。
在入獄前,兩百磅的罰金對他來說是個天文數字。
可在經曆了這麼多事情後,他已經覺得兩百磅有點兒少了。
因此,他稍稍有點兒後悔沒在那次撒錢時,給自己多留一點兒出來。
但當時那麼危險的情況,本也容不得他多想,所以,這點兒悔意很快就被拋到了腦後。
接著,是那個刻有路易斯貝克特名字的銀製臂環。
他將這個臂環放在手中輕輕掂量了一下:“應該能賣點兒錢,假如我不要這個身份的話……”
但事實上,早在對海倫娜夫人自稱是路易斯貝克特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傑米這個身份,既然已經死在了那場監獄大火中,那麼……
如今,也隻有路易斯貝克特這個身份最適合他了。
這樣一來。
當前的問題該是——要不要去認親?
“對了,還有馬科姆,他以前告訴過我,他們在這兒有個據點……”
傑米躊躇地想:“我還要去找他和喬治嗎?”
暫時隻想過平靜生活的他,思來想去,決定把這件事推後解決。
然後,他繼續思考認親的事情。
不認親的話,其實,風險小一點兒。
但無依無靠。
想到之前莫名其妙的入獄,想到喬治好不容易出獄,結果沒幾天,卻又被關了回去……
傑米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可認親的話……
鬼知道這個路易斯都有些什麼親人!
想到這裡,
他忙把那兩封信找了出來。
其中一封是個情書,暫且放到一邊;
真正有認親線索的是另一封……
[這將是我彙去的最後一筆錢了。]
寄信人簡單地寫道:[有了那些錢,足夠你將這個孩子撫養長大了。]
然後,是一些委婉的威脅話語。
意思是——雖然我不管這個孩子了,日後可能也不會再過問。但除非你能確保我永遠都得不到他的消息,否則,一旦我知道你沒有善待他,必將會讓你受到殘酷的懲罰。
傑米將這些內容大致地看了一遍,覺得這個寄信人對路易斯好像還有那麼一點兒微薄的責任感。
接著,他重新低頭,重點看了看末尾的落款——德萊塞爾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