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十裡錦 說給月亮 8905 字 4個月前

馬車等在山下,等在馬車旁的萌蘭看到冰蘭扶著舜音下山,眼睛瞬間一亮,連忙迎了過去。

舜音抬眸,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冰蘭和萌蘭都是從小跟在她身邊的婢女,對她忠心耿耿,冰蘭處事穩重,萌蘭活潑機靈。

可惜上輩子萌蘭被瑤芸設計嫁給了一個屠夫,後來日子過得很不如意,鬱鬱而終,死前還給舜音送去了她親手做的紅豆糕,冰蘭則是被誅連至死。

舜音看著她們,心中暗暗下定決心,這輩子她絕不會重蹈覆轍,一定要保護好身邊的人。

冰蘭挑起車簾,扶著舜音上了馬車。

舜音聽到身後傳來馬蹄聲,回眸望去,見一隊兵馬聲勢浩大的來到寺廟門口。

大鄴這些年太行教盛行,佛教反而凋零,因此寺廟前頗為冷清,門口的人並不多,少數的幾個行人看到兵馬後都嚇得紛紛避讓,似乎對方來頭不小。

馬夫引頸張望,看清楚來人之後精神一震,忙道:“小姐,是九千歲的轎子,您快快進馬車避讓吧。”

九千歲是東廠和西廠之主,深受慶陵帝器重,位高權重,脾氣陰晴不定,尋常人等不敢招惹。

舜音看著不遠處那頂華麗的軟轎,輕輕彎唇,“原來是墨醉白。”

大家驚訝抬頭,冰蘭連忙上前,低聲急道:“小姐,您怎麼能直呼九千歲的名字呢,那可不是咱們能招惹得起的人物,您快些進馬車裡吧。”

長孫家雖然家世淵博,可現在老將軍遠在邊關,九千歲又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大家都說九千歲脾氣古怪,不一定哪句話就能惹到他發火,不說話才是最安全的。

舜音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抬腳進了馬車。

墨醉白用折扇挑開轎簾,抬頭時恰見少女青色裙裾一閃而過,繡鞋小巧,上麵繡著點點粉白的梨花。

冰蘭和萌蘭也趕緊上了馬車,不敢耽擱,眾人連忙啟程。

馬夫駕著馬車,繞過墨醉白的車馬,安安靜靜地走了過去。

舜音掀開窗布,看到那頂深紅的軟轎內走出一人,一身白衣,看起來纖塵不染,腳上的錦靴踩在地上好像都能不沾塵土。

舜音隻看到身影就能夠認出來,來人當真是墨醉白。

他平素隻喜歡穿白衣和紅衣,要麼素到極致,要麼豔到極致,舜音以前常常想,他若喜歡一個人,必然也是極致的喜歡。

萌蘭好奇心重,趴在窗口偷偷往外看,“九千歲當真跟傳聞中一樣,臉上戴著麵具,出行的時候比皇子還要威風。”

冰蘭剝了個石榴遞給舜音,“你又不是不知道九千歲的身世,他不戴著麵具,難道要露出麵容來嚇哭小孩兒嗎?”

舜音剝了一粒石榴放進嘴裡,輕輕吮吸了一下酸甜的汁液。

墨醉白是墨家二公子,本來前程一片坦蕩,隻可惜兩年前遇上一場大火,不但毀了容,還傷了子孫根,雖然救回了性命,卻前程儘毀。

幸得陛下垂憐,讓他進宮做了宦官,自此扶搖直上,成為了今日的九千歲。

舜音上輩子跟他算得上熟悉。

她被軟禁在宮裡做人質的那段日子,過得很孤獨。

大鄴雖然沒有虐待她,還好吃好喝的供著她,可她住的宮殿裡空蕩蕩的,除了來送吃食的小太監之外,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心裡也空蕩蕩的。

那個時候長孫家的人都被處死了,剩下的親人,她早已認清了他們的真麵目,不再把他們當作親人,舉目無親,她心裡連個可以惦記的人都沒有。

世上也再沒有惦記她的人。

她像一縷幽魂一樣,飄蕩在那處寂靜的宮殿中,閒著沒事的時候就常常一個人喝悶酒。

墨醉白不知為何也有些寂寥。

有一次,夜裡舜音孤身一人坐在宮殿的門檻上對著月亮喝酒,墨醉白從門前路過,他那天心情似乎不好,跟她討了一杯酒。

後來,她和墨醉白莫名其妙成了酒友。

深宮裡兩個孤獨寂寞的人,經常坐在一起喝酒,偶爾半醉半醒的時候也能說上兩句真心話。

那是舜音在那段日子裡唯一的慰藉。

她在墨醉白麵前總是很放鬆,沒有顧及,想說什麼說什麼,喝到興之所至時,還會站起來光著腳在月光下跳舞。

上輩子她一直活得拘束,知道真相後想要放縱而活,卻已經被關在了深宮中,再無自由,隻有跟墨醉白喝酒的時候,她才能忘掉煩惱和過往,享受自由暢快的時光。

馬車滾滾向前,思緒也逐漸飄遠。

回到長孫府,舜音在門口遇到了剛回來的曲氏和瑤芸。

舜音沒料到會這麼快遇到她們母女二人,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怒火翻湧,直衝腦頂,被激紅了眼睛。

曲氏走過來,聲音關切,“舜娘,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可是哭過了?哎,早知道我就陪你過去給姐姐上香了。”

舜音不願看她那張虛偽至極的臉,扭過頭去,努力將眼中的恨意忍回去。

瑤芸走過來親親熱熱的挽著曲氏的胳膊,說話的時候輕聲細語,卻句句都帶著刺,“娘,今天是秦國公夫人的生辰,她既然送了請柬過來,我們哪能不去?再說了,妹妹哭也是應該的,畢竟她的親生母親是為了生她而死,她心中難免愧疚,多哭哭也能好受些。”

舜音拳頭收緊,冷冷看了瑤芸一眼。

從小到大這樣的話她聽了太多次,他們一直用這個理由讓她愧疚自責。

以前她每次聽都覺得無地自容,甚至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在府裡抬不起頭來。

如今聽來卻隻覺得諷刺,他們這些害了她母親的元凶,憑什麼在她麵前如此肆無忌憚?

這裡是她的家,她才是應該理直氣壯的那一個。

“舜娘,今日是你的生辰,雖然你從來都不慶祝,但我已經讓人給你煮了碗麵長壽麵,你回去後記得要吃,另外……”曲氏頓了頓,一臉為難地看著舜音,“你也知道,今日是姐姐的忌日,你父親心情不好,他可能不想看見你,你記得不要過去打擾他,吃完麵就在屋裡好好歇息,儘量少出來。”

舜音垂了垂眸,心中一片冰冷。

每年的這一天,鄭恒庸都說他心情不好,不想見到舜音。

雖然他沒有在明麵上指責過舜音什麼,卻處處讓舜音愧疚難受,這一天舜音往往都是以淚洗麵,連口飯都吃不下去,還要忍受府裡下人異樣的目光。

鄭恒庸表現的越思念長孫若兒,舜音對鄭恒庸的愧疚之情就越會增加,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甚至覺得就算鄭恒庸從小到大都對她態度冷淡也是應該的,從而事事都聽從鄭恒庸的。

曲氏和瑤芸扭著身子走遠。

回到屋裡,舜音看著桌上擺的長壽麵隻覺得礙眼,聲音厭惡道:“都端下去。”

萌蘭以為她是像以前一樣吃不下飯,忍不住勸說:“小姐,您多少吃點,夫人在天有靈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自己折磨自己。”

舜音輕輕點頭,“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