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2 / 2)

十裡錦 說給月亮 18779 字 5個月前

舜音笑了笑,沒有說話。

蕭綠嫣既然上輩子覺得那麼委屈,這輩子就如她所願吧,至於這樁婚事究竟是苦是甜,就讓蕭綠嫣一個人嘗吧。

沈秋璿坐在她們斜對麵,見她們相談甚歡,惱怒的咬著下唇,眼底燃燒著怒火,她看了一眼遠處騎在馬上的琉錚,臉色變得更沉,雖然已經過去幾天,但她還沒有忘記琉錚給予她的羞辱,因此記恨上了舜音。

她覺得定然是舜音在琉錚麵前說了她的壞話,所以才導致琉錚討厭她,不然琉錚不會那般不假辭色。

慶陵帝姍姍來遲,大家一同向他行禮。

他走上台階,在龍椅上坐下,他身上沒有穿騎裝,隻穿著平時的龍袍。

他看著台下的眾人,笑容慈和道:“朕昨夜沒睡好,今日就不下場參與狩獵了,大家儘情玩樂,不必拘泥於規矩,今日隻看誰獵到的獵物多,朕在這裡等著你們歸來,到時候重重有賞!”

眾人立刻跪下謝恩。

舜音微微抬頭望向慶陵帝,慶陵帝眼底有兩團青黑,看起來精神不振,比前段時間又蒼老了不少,他眼眸深深的凹進去,頭發白的更多了,處處都透著一股無力的老態。

舜音猜想他可能是體力不支,才選擇不下場狩獵的,畢竟朝中局勢不穩,他若是稍有不慎,朝中就要亂了,這個時候他不能發生一點差錯。

舜音皺了皺眉,不自覺看向墨醉白,墨醉白立在慶陵帝身側,隔著麵具,明明情緒難辨,可舜音就是看出來了,墨醉白現是有些難過的。

舜音心裡也跟著不好受起來,她默默的想,慶陵帝待墨醉白那樣好,墨醉白心裡應該也是把慶陵帝當做親人看待的。

如果她沒記錯,慶陵帝是在北漠王爺過世後身體越來越差的,算算時間,差不多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接下來慶陵帝身體會越來越差,直到臥床不起。

她不由有些難過。

參加狩獵的公子們已經各就各位,他們站在陽光下,腰背挺直,英姿勃發。

慶陵帝看著他們,目光欣慰又有些悵然,他是真的老了,年輕時瀟灑騎馬的場景好像就在昨日,可轉眼他已經到了遲暮之年,現在連上馬都需要人扶了。

不過他雖然老了,但他的孫子正當壯年,還能再支撐大鄴江山數十年,他看向墨醉白,目光裡滿是欣慰和自豪,他知道他孫子的能力在他之上,隻要他能把江山完完整整的交給他,他一定能守住大鄴的基業。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讓江山落入他人手裡。

銅鑼敲響,男子們騎著馬奔騰而去,地上彌漫起一陣塵煙,驕陽下的身影們英姿颯爽。

大家激動的看著這一幕,直到他們爭相湧入林子中,大家才收回視線。

舜音一直盯著琉錚,見他騎術並不遜色於旁人,甚至有幾分外公的風姿,不由彎唇笑了笑。

花明疏跟她一起看了看,“你弟弟確實不錯,比那些在京城裡嬌養大的貴公子強。”

舜音故意問:“跟墨子風相比如何?”

花明疏自嘲的笑了一下,“當然是比墨子風好,可我的恩人隻有一個,我想嫁的人也隻有一個……我已經決定了,回去就同意與墨子風的婚事。”

舜音眉心輕輕蹙起,仔細回憶上輩子關於花明疏和墨子風的事,他們這麼快就成婚了麼?

上輩子她跟花明疏不熟,所以關於他們的記憶不多。

她隻隱隱約約記得,花明疏的確嫁給了墨子風,但是他們成婚不久後就和離了,花明疏嫁人的時候有多堅決,和離的時候就有多堅定。

後來,舜音再得知花明疏的事,花明疏已經去了道觀清修,她那樣一個活得鮮活自由的人,最後竟然選擇青燈古佛一輩子,舜音當時被關在皇宮裡,聽聞這個消息還忍不住唏噓了許久。

舜音想起這些過往,不忍心見花明疏落得那般下場。

“你就確定墨子風是你想嫁的人嗎?不深入接觸一下,你如何能斷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舜音想了想,低聲道:“你想不想在出嫁之前見見他?”

花明疏眼睛一轉,攥緊手裡的帕子,聲音含著一點緊張,“可以嗎?會不會不合規矩,傳出去不好聽……”

她雖然性子灑脫,但畢竟是世家大族中的女子,該守的規矩還是不能忘,如果私下會麵的消息傳出去,會給家族蒙羞,她不能那樣做。

“誰說你是來見墨子風的?我也住在墨府,你可以來看我。”舜音暗示的看著她,意有所指道:“墨府裡的荷花開的也很不錯,等回京後,我邀請你來府中賞花,到時候你可一定要賞臉前來。”

隻要她挑著墨子風在府裡的時候邀請花明疏過來,不用她摻和,馮二夫人就會想辦法促成他們見麵。

提前見上一麵,總比見都不見就成婚的好,舜音不希望花明疏再走上輩子的路。

花明疏糾結片刻,沉重的點了點頭,目露感激。

其實她心裡一直覺得茫然,這些年她把嫁給恩人當做她的目標,時間久了,她自己都有些記不清她這樣做是出於感恩,還是出於喜歡,她想去證實一下。

蕭綠嫣坐在旁邊的位置上,她看著那些奔向圍場的年輕公子們,眼中露出向往之色。

她略略沉吟,轉頭看了一眼舜音,突然站起來,出列道:“陛下,臣女也想參與狩獵,不過臣女一個女子跟那些男人一起多有不便,不如讓墨夫人來陪臣女,如何?”

舜音頗為無奈,這北漠的水土是不是專門養跟她過不去的人?蕭從恕和蕭綠嫣這兄妹兩個,簡直是輪流來找她麻煩,一刻也不肯讓她清閒。

慶陵帝看向舜音,舜音站起身,對著慶陵帝的方向福了福,不卑不亢道:“陛下,臣婦來時並未做狩獵的準備,不方便上場,就不陪蕭姑娘了。”

她昨日已經玩的儘興,並不想跟蕭綠嫣比來比去,更不想平白讓人把她和蕭綠嫣放在一塊比較,與其跟蕭綠嫣鬥氣浪費時間,還不如讓墨醉白帶著她馳騁草場來得有趣。

蕭綠嫣不等慶陵帝答應,就立刻反駁,“有什麼不方便的?你是沒有馬,還是沒有箭?你如果都沒有,我可以給你準備。”

舜音沉眸看著她,不想與她多費唇舌,直接道:“蕭姑娘,你我不熟,我們此次來景雲宮是第一次見麵,私下連半句話都不曾說過,這裡的女子這麼多,你選誰都可以,何必非要強人所難來選我?”

“我偏偏就要選你,我不但讓要你陪我,我還要你跟我比試,我今日非跟你分個高下不可。”蕭綠嫣語氣霸道。

舜音覺得荒唐可笑,“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屢次三番非要跟我比?”

“我喜歡。”蕭綠嫣有恃無恐的抬著下巴,哼笑一聲:“我是北漠王爺的女兒,我們北漠人生來就擅長騎馬,大家都說京城的女子嬌弱,我這些日子見了,覺得傳言不假,確實如此,不止是女子,就連男子都不如我們北漠的男子強壯。”

舜音麵色沉了沉,神色鄭重了幾分。

她清楚的知道北漠有反叛之心,如果蕭綠嫣此番話傳揚出去,人人都以為大鄴男子不如北漠男子強壯,那麼一定會令北漠的將士們士氣大增,而大鄴的百姓則會對本朝的將士失去信心。

蕭從恕默默看著她們你來我往,沒有開口阻止,他這幾日被那些辣食折磨的苦不堪言,連下場參加圍獵的體力都沒有,實在沒有精力管蕭綠嫣,就算能管,他也不想管。

自從得知舜音心中另有他人後,他對舜音就一直又愛又恨,心中倍受煎熬,他一會兒愛到想把她搶回去,一會兒恨到想讓她後悔愛錯了人。

現在他並不想看到舜音,因為每每看到,他都會痛苦難當,特彆是看到她與墨醉白日漸親密的模樣,更是恨的牙根癢癢。

他是質子,應該隱忍,可是蕭綠嫣不一樣,她是個小姑娘,可以任性妄為,隻要不犯大錯,慶陵帝就無法治罪於她,由她來挑釁大鄴的權威正合適不過,所以於公於私,他都不會阻止,隻想等著看舜音會怎麼做。

蕭從恕心裡不自覺有些期待,這些天他已經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長孫舜音,這一次,他會不會又看到舜音不同的一麵?

蕭綠嫣看著舜音,故意揚了揚聲音,“我聽聞你是大將軍的外孫女,本來以為你有幾分血性,所以才想讓你來陪我,沒想到你跟這些嬌養大的女子們一樣,也是一個沒有勇氣的孬種,連上場都不敢,想來是我高看你了。”

貴女們聞言都臉色氣的漲紅,深深的擰起了眉心,蕭綠嫣這話說的高傲,分明是半點也沒有將她們看在眼裡,她就差直說她們都是孬種了!

舜音抿了抿唇,她知道蕭綠嫣跟上次一樣,是在故意提起她外公,想要激她下場,她不應該上鉤,可蕭綠嫣這話說的實在難聽,不但抬高了北漠,還把她們這些貴女貶低到了塵埃裡。

大家麵色不虞,就連慶陵帝遠遠聽到她的話,臉色都有些難看。

墨醉白輕輕轉動著手裡的玉扳指,眉心漸漸蹙緊。

這是女子之間的事,他不方便插手,否則大家會覺得舜音隻是依靠於他的浮萍,而忽略了舜音本身的優秀。

如果舜音需要,他會毫不猶豫的站到她身後,可是舜音得自己解決這件事,她得讓他們知道,她不是他們口中那個‘行走的女誡’,而是比他們知道的都要強大。

花明疏是個脾氣火爆的,立刻上前一步,瞪著蕭綠嫣,“我跟你比!”

其他會騎術的貴女們也紛紛站了出來,聲音帶著惱怒道:“我們也願意跟你比!你們北漠不過是荒蠻之地,如何能在我們麵前耀武揚威!”

大家立刻七嘴八舌的附和起來,群情激動。

舜音心裡歎息一聲,她上輩子看過蕭綠嫣騎馬,蕭綠嫣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確實騎術了得,這些貴女們恐怕都贏不了她,而且箭羽無眼,貴女們要麼沒有學過射箭,要麼隻學了皮毛,到了林子裡會很危險。

而且此事事關國事,如果貴女們今天輸了,後果不堪設想。

蕭綠嫣得意一笑,目光穿過眾人,直直看向舜音,“她們都敢,難道你這個大將軍的外孫女不敢嗎?”

舜音無奈抬眸,“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想讓你跟我比試,規則跟旁人一樣,誰獵到的獵物最多誰就贏,你這次若是能贏了我,我就心服口服,以後再不找你的麻煩。”

那日輸給舜音後,她一直都不服氣,現在她因為這樁不得不同意的婚事,心裡正不痛快,想出口惡氣,騎馬射獵是她最擅長的,她不信舜音能贏得了她!

舜音沉默半晌,看著貴女們殷切的目光,隻能點頭。

她望向墨醉白,墨醉白明白她的意思,抬了抬手,讓江非把雪芽和烈陽一起牽了過來。

蕭綠嫣的馬是一匹汗血寶馬,四肢高壯,一看就脾氣很差,不斷的噴著氣,看起來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煩躁感。

跟它相比,雪芽則溫順的多,老老實實的站在汗血寶馬旁邊,一直朝著舜音的方向。

花明疏和另外三名貴女的馬都是稀有品種,各個模樣精致,也都是溫順的。

狩獵的時候不用追求速度快,要的就是坐騎夠穩,隻有這樣才能射的更準。

沈秋璿眼睛轉了轉,突然站了出來,走過來對著大家柔柔笑了笑,緩緩開口道:“既然要比賽,就要公平,這六匹馬性情全都不一樣,如此比賽實在不算公平。”

蕭綠嫣抬了抬下巴,“那你說該怎麼辦?”

沈秋璿謙和地笑了笑,命令她的貼身丫鬟拿來一個竹筒,竹筒裡放著竹簽,她把竹簽給眾人看了看,“這裡有六根竹簽,不如在這六根竹簽後寫上六匹馬的名字,抽簽來決定誰騎哪匹馬,如此一來,便十分公平了。”

“麻煩。”蕭綠嫣煩躁的哼了一聲,倒是沒有反對。

其他人也都沒有意見,請示過慶陵帝後,大家便開始抽簽。

墨醉白微微擰眉,想要去看那竹筒,沈秋璿卻正巧背過身擋住了他的視線。

大家依次抽出一根竹簽,拿在手裡。

花明疏抽中了‘雪芽’,其他貴女們也紛紛抽中了彆人的馬,隻有一個人抽中的是自己的馬。

舜音翻開竹簽背麵,喃喃念出上麵的名字,“血雁。”

蕭綠嫣眼睛唰的一亮,頓時笑了出來,她擊了一下掌道:“是我的馬,血雁是汗血寶馬,你能騎上一回也是有福了。”

花明疏察覺到她態度有異,敏銳問:“你笑什麼?”

蕭綠嫣摸了摸自己的‘血雁’,聲音透著一股幸災樂禍,“這匹馬性子野,我當初足足馴了三個月它才讓我上馬,從此以後,它從來不讓彆人騎,就連我們那兒最壯的漢子想要騎它,它都不馴服,直接把那人摔到了地上。”

眾人聽得心驚膽顫,臉色白了白。

沈秋璿聽到她的話,嘴角微微抿出一抹笑容,她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嘴角翹了起來,看向舜音的目光滿是怨毒。

花明疏看了舜音一眼,急道:“蕭綠嫣,你這樣的馬怎麼能拉出來比賽,分明就是作弊!”

“話可不能這麼說!”蕭綠嫣立刻反唇相譏,“剛才是你們要公平的,現在已經抽完簽,你們不能反悔!”

花明疏還想再說,舜音把竹簽扔回竹筒裡,打斷她們的爭執,“無妨。”

蕭綠嫣上上下下的看舜音,“好大的口氣!咱們先說好,你等會如果受傷,可彆找我負責,你現在如果棄權,老老實實的服輸還來得及。”

舜音抬眸看她,“我們大鄴沒有不上場就認輸的道理。”

“行!”蕭綠嫣用鼻孔出氣,直接扔下狠話,“你等會兒可彆後悔!”

沈秋璿趁機把竹筒收了起來,嘴角揚著得意的笑,回到座位上坐下。

墨醉白看了她一眼,微微擰眉,卻仍然沒看清她手裡的竹筒是什麼樣子。

六名貴女依次走到馬前,她們身上的衣衫顏色不一,卻是各個水靈,姝色清麗,這樣站在一起是一道好看的風景線,大家紛紛望了過去。

蕭綠嫣率先翻身上馬,她騎在馬背上,得意洋洋的對舜音抬了抬下巴。

其他貴女們也紛紛騎到了馬上。

蕭綠嫣看著舜音,慢悠悠說著風涼話,“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等會兒後悔可就晚了。”

舜音抬手摸了摸血雁的馬鬢,血雁煩躁的腦袋不斷扭著,高高撂起前蹄,像要掙脫束縛一樣,長長的嘶鳴一聲,口中不斷噴出熱氣,差點踢到舜音身上。

大家都驚了一下,沒想到這馬的性子比她們想象的還要烈,隻是摸了一下反應就如此之大,如果人騎上去,它非得把人摔下去不可!

花明疏臉色難看,一陣害怕,勸道:“舜娘,要不算了,你還是認輸吧,沒什麼大不了的,由我們來贏她。”

舜音抿唇,輕輕搖了搖頭。

她下意識回頭望向墨醉白,見墨醉白正擔憂的看著她,似乎要走過來,她心裡莫名一鬆。

她看了一眼血雁,唇角忽地往上翹了翹,毫不猶豫的翻身上了馬。

她蕭綠嫣自小在馬背上長大,她又何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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