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騎白馬來(2 / 2)

民國棄婦逆襲 田大伏 8915 字 5個月前

老師有問,不能不答,又實在難答。因是師門,又是自家先來求親的,這次相看其實更像走個過場,馮璋雖對方晴不甚滿意,卻說不出口,隻好說:“晴妹妹自然是極好的。”

“可堪為妻否?”方守仁此刻混無醉態。

“榮幸之至。”除此還能說什麼呢。

“老夫唯此一女,愛若至寶,托付於你。”方守仁借醉遮臉,竟然一揖。

馮璋連忙起身扶住老師,“學生惶恐,定不負所托。”

方守仁見馮璋如此,心下又有些不好意思,這麼逼著學生表態,又借酒遮臉求保障,實在是……是吧?

有這麼一出,二人再喝酒就不那麼自然,好在也喝的差不多了,方守仁便招呼吳氏上飯。飯後又釅釅地喝了兩碗茶,馮璋便要告辭。

方守仁說,“你且住,有樣東西給你,隨我去書房。”

馮璋不知是什麼,便先不客氣,直接點頭稱是,隨著方守仁來到書房。推門進來,卻見方晴正在書案前畫畫兒。見到馮璋及父親進來,方晴神色平靜地叫:“爹,馮家哥哥。”

其實本來方晴飯後是在自己屋裡畫畫兒的,今天這樣的日子,方晴很需要畫畫來幫助自己寧神靜氣。

誰想母親吳氏走進來非說今天西廂光暗,讓去父親書房大案上畫——這樣的大晴天還光暗?母親睜眼說瞎話,方晴結合今天的事情也能猜出七八分,恐怕是想讓自己和馮璋有個機會共處一室說幾句話,於是便問:“爹知道?”

看著女兒了然的神色,吳氏點點頭:“去吧。”

這讓他們說私房話的主意就是吳氏出的。吳氏旗人家姑娘出身,讀書不多,性子直,膽子大,為女兒終身計,才不管那麼多條條框框。而方守仁,本來男女見麵相看已經打破了底線,這底線一破,就墮落得厲害,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看這陣仗,馮璋也了然。隻神色依然地聽老師吩咐。

方守仁在書架上取下個盒子遞給馮璋並示意其打開。

馮璋也有些好奇,打開看,是個小小的石頭章子,羊脂白色,上麵簡雕了個龜的樣子,拿起來觸手略涼,章底是篆體的璋字。

對金石印章馮璋不在行,隻覺得這塊玉細膩潤澤,雕刻古樸大氣,這麼貴重的禮物——馮璋靈光一閃,老師這是遵循古禮,拿這章子當文定之禮了!

“你或許會用到私章,就給你雕了一個,不要嫌粗糙。”

“老師厚愛,學生愧領。”既是文定之禮,自然不能推辭,馮璋躬身雙手接過。

方守仁擺擺手,“跟我就不要客氣了,拿著吧!”然後徑直出去了,還順手掩上了門……

馮璋方晴不由得都有點害羞,尤其方晴,覺得臉熱辣辣得厲害。

看方晴如此,馮璋倒把羞意淡了下來。認真打量方晴,方晴微垂著臉,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似羞似喜的眼神。

“倒是一雙好看的眼睛。”馮璋想。

“馮家哥哥要試試這個章子嗎?”方晴有個差不多的章子,同一塊料上取下的,與馮璋這個算是一對兒,隻不過方晴的上麵雕的是個蝙蝠,馮璋的則是靈龜,連在一起取福壽之意。方晴又想到金龜婿的典故,臉上紅意愈加。

“好。”馮璋笑著說。

方晴取來印泥,問馮璋:“馮家哥哥要寫些什麼嗎?或者畫點什麼。”

馮璋轉眼看見方晴適才畫的畫兒,“這是咱運河的景兒?”

“是啊,就是渡口那兒。”

秋季的運河,河上蓬船笠翁,岸邊衰草亂石,天上隱見一行歸雁,大片的留白,頗有寥落古意。馮璋不擅畫,說不上方晴畫工如何,隻覺得意境很好,便想著給方晴這畫題個字,又怕唐突了。便問:“晴妹妹這畫真是好,有什麼大用處吧?”

方晴當然懂馮璋的意思,害羞地笑道,“習作耳,並沒旁的用處。”

“若附驥題上幾個字……隻怕唐突了妹妹的畫兒。”

方晴矜持,說不出“敝畫生輝”這樣的話,隻微笑道,“馮家哥哥的字一向是很好的,何來唐突之說。”

“還記得你畫的《碩人》嗎?”馮璋輕笑道。

剛落下的紅暈又布忙方晴的臉龐。

方晴幼時是個調皮的,父親講《詩經碩人》,句解“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的時候,方晴便真畫了知了腦袋、蟲子脖子、瓜子牙齒的“美人”出來,惹得大家大笑一場,方守仁差點祭出家法。

“早忘了呢。馮家哥哥快寫吧。”方晴笑說。

看方晴一邊害羞地笑,一邊為自己磨墨,馮璋心中歎一句“也罷了”,一種帶些惆悵帶點踏實的塵埃落定的感覺。

接過方晴遞過來的筆,略一思索,馮璋便想起一句還算應景的劉長卿的舊詩:“木落雁南渡,北風江上寒”,慎重的寫在邊上題詞處,又署了名字,然後便壓上了方晴遞過來的章子。

方晴與馮璋同看,馮璋字體稍顯圓渾,與這畫並不很配,但這本也就是個習作,方晴並不在意,隻說好。倒是馮璋心裡略有不好意思,見方晴不在意,也就釋然了。

正不知接下來說什麼,方晴的弟弟方旭敲門走了進來,小大人似的先咳一聲才說:“娘說這邊屋裡熱,讓馮家哥哥去那邊屋裡說話。”

馮璋知道這次拜訪是真的到了尾聲了,忙跟方晴姐弟一起來到正屋,與方守仁夫婦再閒聊兩句便告辭。

方晴隻送出二門便住了腳,方守仁夫婦並方旭都送出大門口,又殷殷囑咐,看馮璋上馬走了才回轉。

方晴回到書房看到那幅《秋日渡口圖》,不由得嘴角翹起,母親總說算命瞎子說自己是個有運氣的,如今看來,果真運氣不錯。

馮璋回去跟父母表示對親事滿意,因馮璋還要返校,兩家定親的東西也準備的差不多了,請村上的風水先生看了三天後便是好日子,於是兩家商量著便這一日舉行定親禮。

鄉下定親禮簡單,並不要酒席,隻男方體麵的近親去女家送上八色禮物:雞鴨魚各一對,豬肉四四方方一大塊,包子、饅頭、燒餅、餜子各一籃——馮家家境還算不錯,又重視這門親,雖按鄉間習俗來,卻準備的都是上好的,肉都比一般的多二斤。

馮五奶奶下了血本,又加了尺頭兩塊,一塊大紅的綢子,一塊柳青的素緞,都是縣裡最高等的布莊的搶手貨,並麻花銀鐲子一對,金丁香耳墜一副——鐲子和耳墜是看到方家給馮璋的石頭章子後又加的,本是給馮璋妹妹準備的嫁妝,不得已挪用了。

這樣的定親禮在鄉間是很體麵的,方守仁夫婦很高興,不為了這點東西,為了馮家對閨女的看重。

外麵廳堂裡馮璋的伯父們和方守仁吃了茶,誇了馮璋和方晴,說了“天作之合”,裡間馮璋大伯母拉著方晴的手給套上了那副銀鐲子,也便算禮成了。

1蘇東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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