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睡眠一如往常一般不消停,陸行雲毫無芥蒂地抱著他,肌膚隔著薄薄的一層睡衣貼在一起,這種相擁的安全感是一個人獨居給不了的。
陸行雲沒想著做更多,他隻是靠著他,就覺得這麼多天以來生意帶給他的疲憊感少了很多。
黑暗中的呼吸很均勻,窗外的天逐漸黑沉沉起來,彆墅區的路燈會亮一整晚,但路上已經沒有人了。
入夜了,陸行雲打開他那側的台燈準備上廁所,起床時卻發現身邊人並沒有睡著,眼神清明。
他打了個哈欠,摸摸駱滿宇的頭發:“怎麼還沒睡?你不會做噩夢了吧,不是說我很有效嗎?”
駱滿宇回過神:“沒有,我隻是在想一件事情。”
“嗯?”陸行雲坐回了床邊,“什麼事?”
他的沒什麼猶豫,這句話說出來好像不是在問問題,而是為了確認某件事情。
“如果有個跟你有關的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你會怎麼辦?”
“看他跟我什麼情分咯。”陸行雲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麼駱滿宇會這麼問他,“關係好就找唄,世界上怎麼可能有人會憑空消失,除非是死了,不然怎麼也找得到人吧。”
駱滿宇側過頭,與他四目交接:“那你要怎麼找?”
陸行雲嗓音帶著些許的倦意,但又低又沉,夜半聽起來十分悅耳,他笑了:“我想找的人,還沒有找不到的。”
這段看起來毫無關聯的話,與折磨駱滿宇很久的心神有關,耳邊陸行雲放任綁匪的那些話還曆曆在目,他不想深入去咀嚼那些話。
既然可以找到,為什麼要放棄我呢。
可是他沒問。
也沒有必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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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競賽如期而至。
上了一天的課終於結束,臨近放學的時候駱滿宇收到了程教授發來的消息。
【程教授】:[txt.]
【程教授】:這些是比賽的注意事項,記得查收一下,明天記得準時到場,我不是評委,但我會去看你的:D
【駱滿宇】:好的,謝謝教授。
他把文件也轉發給了鐘逸一份,兩個人結伴出了校門。
鐘逸在校門口跟他分彆,走到一半時才想起來,回頭衝著駱滿宇揮揮手道:“滿宇!明天下午兩點鐘開始啊,一定記得準時到啊,我幫你跟老師請好假了,我會早早過去等你的!”
駱滿宇停住向他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兩個人就朝著相反的路離開。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總會有所預定,好像昨晚的對話就在這一個因為扇動的翅膀而開始落實。
紅綠燈後有一輛黑色吉普車在徘徊,那車窗背遮了個嚴實。
大白天有些奇怪。
這輛車駱滿宇不止一次看到,不過他沒有多想,學校裡畢竟有其他來接的家長,眼熟的車並不少見。
駱滿宇帶上耳機,在腦海中複習著明天要比賽的內容。
校門口出來沒走多遠,那車便開始向他靠近,直到與他並行。
從車上下來了兩個人,他們正從背後靠近駱滿宇。
耳機裡流緩的音樂聲和當下情況截然相反,空氣開始變得稀薄,駱滿宇的太陽穴開始隱隱作痛,身體機製在預告著即將到來的危機。
好像……
有人在跟著他。
駱滿宇剛有所察覺兩個人是朝他來的之後,便被人控製住了肩膀,下一秒一塊厚布捂上了他的嘴。
駱滿宇立刻反應過來,猛地用手肘反擊背後的人,後麵的人沒料到他反應得如此迅速,厚布被略微移開了,另一個人立馬上來架住了他的手,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按住他,布裡的刺鼻氣體因為無法呼吸被吸進了鼻腔,右肩被紮進了一針。
不受控製地,他的目光漸漸暈眩,力氣似乎正在不聽他使喚,慢慢從他身上抽離。
天旋地轉。
他暈倒的最後一秒前,看見的是綠蔭叢叢,仿佛跟他死亡那天重疊。
這處被樹蔭遮擋著,又有欄杆遮擋視線,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在校外消失,並沒有人知道。
…………
時針滴滴答答,駱滿宇從昏迷中醒來,周圍的物品擺放比較雜亂,中間很空曠,外麵的拉鎖門被鎖著,通往樓上的小門也被關著。
這裡不是倉庫,是某個人家的地下車庫,被臨時改造成了綁架行刑點。
駱滿宇嘴巴被貼著膠帶,手被綁著,腳被鎖鏈銬在一個似乎裝著水泥的兩米鐵桶邊,他除了能活動一米之外,其他哪也走不了。
他上輩子就是因為被綁架後的車禍而死的,兩輩子似乎重疊了,但進度卻拉快了很多。
這裡不是他上輩子死的地方,他清楚的記得,綁匪的長相,和他給陸行雲打電話的嘴臉。
呼吸困難得讓腦子恍惚,記憶和痛苦噴湧而出。
“準備好一億,用來換你的人,否則我會讓你看見他的屍體。”
那頭陸行雲的聲音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甚至一字一句,一言一語,他都能倒背如流。
陸行雲的輕描淡寫像一把刀子插進他的心裡,帶著血肉繞圈攪動。
“陸川,你以為你拿他就能威脅得了我嗎?你要撕票就撕票,他死了,我會來收你們兩個的屍。”
駱滿宇記得那種綁匪氣到直接把手機砸爛在了牆上,然後衝過來拎起自己的衣領,笑的很瘋,說他抓錯人了,他要抓個陸行雲在乎到刻進骨髓的人,然後以此威脅他,可綁匪也沒想到,這個陪在陸行雲身邊七年的人,他的死連警告陸行雲都做不到。
駱滿宇被陸川遷怒了,他當時已經被鎖了整整三天,那地方是哪駱滿宇也不知道,但他能聞到電子機油味,附近會有一個廢棄停車場。
陸川衝過來衝著他的臉就來了一拳,隨後便是一陣沒有間隙的毆打,直到最後他也沒解氣,拿著刀子紮進了駱滿宇的肩膀,因為插進了骨骼縫隙,刀子很難轉動,所以綁匪便下了狠勁,兩隻手握著刀柄在他肩膀處攪動,一時間,鮮血淋漓。
駱滿宇痛苦地悶哼,他已經快失去意識了,三天沒有進食,他的身體也無比虛弱,可他沒有哀嚎,更沒有痛哭,他隻是眼淚混著地上的灰塵往下流。
他甚至笑了笑,表情卻並不如他所想的輕鬆,他內心的痛苦甚至比身體的還要嚴重,對陸川說:“你……綁我……來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了……你綁我……沒用的……”
最後他暈了過去,身體的疼痛已經無法支撐住他的意識,再醒來時,便是呼嘯的風聲,他在一輛車的後座,肩膀的血已經凝固了,但疼的無法動彈,前麵開車的就是那個綁匪,他本來想帶著人先離開,可後麵似乎有人在追,他一時間慌了陣腳。
駱滿宇迷迷糊糊間隻聽見一聲巨響,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眼睛慢慢閉上,漂亮無神的眼珠被遮擋住,血液從發間流了下來,他的臉和身上都是倉庫裡的灰塵,身上除了新流下的血液,沒有什麼是乾淨的了。
車內的生命慢慢抽離,窗外的天豔陽高照,似乎沒有人會了他的離世而感到難過。
嘴巴被貼著膠帶的駱滿宇心臟像是被顛來倒去一般酸脹難受,光是回憶起他的死亡原因,就足夠他難以呼吸的了,他隻是深深地喘了兩口氣。
他不能陷在上輩子出不來,那已經過去了。
現在不是上輩子,情況要好得多,他不能放棄求生的欲.望,重來一次,不是讓他重蹈覆轍的,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想辦法逃脫。
他還有考試,程教授的期待,他不能辜負。
駱滿宇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他開始環顧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