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早一點知道駱滿宇的家庭關係,也不用拖到現在才把這段關係給解開。
這件事情還得慢慢來。
他抬起眼眸,目光溫潤如水:“小駱,你一個人在這裡晚上睡覺怕不怕?要不今晚我留在陪護病床陪你吧,正好有個人陪你說說話。”
洗手間裡一直沒找到空出去的陸行雲聽見這話嚇了一跳,要是程鳴笙要在這陪護,那他不會要在這狹小的洗手間待上一晚吧?!
他一直沒找到機會出去,從這出去必定要經過程鳴笙,隻要他不瞎,都能看見這麼個大活人。
他心中直操,嫌惡地拽了拽褲子,膝蓋剛才摔地上沾的睡姿濕漉漉地黏著,就跟他跪了很久似的,難看得要命,要是躲洗手間被程鳴笙撞見,那可比在哪撞見都丟人,他太不想程鳴笙留在這了。
可他又想聽著程鳴笙接下來會說什麼。
他其實在心底有些羨慕程鳴笙,工作也能跟駱滿宇待在一塊,而且那種乾淨勁跟駱滿宇如出一轍,自己跟他們也不是一路人,要是非拉著駱滿宇跟自己在一起,就像是把一張白紙硬往泥潭裡拽似的。
陸行雲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手有夠臟的,可站在這個位置,誰又能做的比他更好呢。
病房內,駱滿宇趴在桌子上,下巴抵著手腕,一雙澄淨的眼睛裡寫著真誠:“程教授,我其實挺想您留下來的,但是陪護床太小了,這一晚上肯定睡不好。”
程鳴笙忍不住笑了:“我難道是指望著睡好過來的嗎?我是來照顧你的。”他把自己帶過來的湯蓋子打開,溫度正好,“晚飯吃飽了嗎?排骨湯要不要喝一點?”
駱滿宇把底下的椅子搬到程鳴笙旁邊,打開了蓋子,裡麵的湯還是熱騰騰的,湯麵商浮著幾粒蔥花,香味已經散了出來。
“喝,程教授特意帶過來的,我一定喝,這是您自己做的嗎?”
程鳴笙把勺子給他:“不是,這是小穗給你熬的,她總聽我說起你,知道你病了但也沒時間來看你,所以就特意煮了湯悶在高壓鍋裡等我晚上回去帶過來給你。”
駱滿宇感動得稀裡嘩啦的,雖然他沒見過程鳴笙的妻子,但也知道她很忙,對沒見過的人都能花心思煮湯,肯定是個很好的人。
“那麻煩您回去替我謝謝小穗姐姐了,湯做的很好喝。”
程鳴笙笑道:“嗯,我會的,她要是知道你喊她姐姐肯定很高興。”他看了眼旁邊的空盤,“這桌上之前的飯菜是誰給你送過來的?今天有彆人來過嗎?”
駱滿宇喝了口湯,點頭道:“那天我醒來的時候,病房裡的那個人送過來的。”
病房裡?
程鳴笙的眉頭擰了起來。
除了陸行雲沒彆人了,可他不是已經答應好自己不來找人了嗎?還真是陸行雲會乾的出來的事,表麵上答應,私底下不守約。
他很想給陸行雲打個電話問問,問他到底還想要做什麼,他非要自己帶著小駱轉院才可以避免再次重蹈覆轍嗎?他不想再看見小駱因為陸行雲而受到傷害。
程鳴笙提醒道:“小駱,我不想乾涉你的交友,但是那個人並不是適合深交的人,他對你是有目的的,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一個人好。”
駱滿宇點點頭:“我知道了。”
其實不用程鳴笙提醒,他就已經多多少少猜出了情況,陸行雲剛才躲人的行為付出其實很好理解。
駱滿宇低著頭繼續喝湯,目光移到了那個呆著陸行雲的位置。
估計那人在裡麵待的不太好受……
陸行雲在裡麵聽著關於自己的評價,著實不是滋味,什麼叫“不適合深交”,又是什麼叫“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人好”?他的人品在程鳴笙看來有這麼差嗎?況且,這些不好的評價還都是告訴駱滿宇的,要是他聽信了程鳴笙的話遠離自己,這可怎麼辦?
洗手間的陸行雲焦急如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外間的程鳴笙看了看白牆上掛著的鐘表,眼看著時間也不早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對駱滿宇說道:“我去洗把臉,等會兒我出來的時候把陪護床放下來,你先喝湯。”
聽見這話,裡麵的陸行雲就更呆不住了,要是等程鳴笙進來再發現自己那情況就更糟了。
從程鳴笙猝不及防回來開始,這整件事就沒順暢過。
陸行雲咬咬牙,一把推開了門從裡麵出來,正好跟程鳴笙迎麵,他甩了甩手,故作輕鬆地笑笑道:“我來借個洗手間。”
洗手間門被打開,裡麵走出來的人顯然不被待見。
看見陸行雲,程鳴笙剛才輕鬆的血液像是被凝固住了一般,臉色直接冷了下來,那雙似水的眼眸裡也帶上了疏離:“你怎麼在這?你之前是不是答應我了,彆再來找小駱?”
這話一說出來,就戳穿了陸行雲所說的謊話,他告訴駱滿宇他們是戀人,沒說他們早就分手了,程鳴笙的這句話斬斷了陸行雲繼續說謊話的可能性,要是他們關係真的有那麼好,程鳴笙又怎麼會說這種話呢。
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陸行雲知道,但他沒料到戳破會來的如此迅速,他立刻去看駱滿宇的反應,但他的眼神中除了不解,還是不解。
“你在騙我嗎?”
這單純的問話讓陸行雲渾身都冷了下來。
他的確在騙人,用一種極其不高明的說謊方法,他連個計劃都沒有,就這樣唐突地想把人拉回自己的身邊,他徹底用錯方法了。
現在他才知道,他其實應該怎麼做,可時間不會給他一次又一次重來的機會,他給失憶後的駱滿宇留下的壞印象已經無法磨滅了。
他對著程鳴笙,有些沒力氣:“鳴笙哥,你先出去吧,我保證,我不會對他做些什麼,我們之間的事情我自己來解決。”
程鳴笙有了自己的判斷。
晚上醫院的安靜程度可以讓他在門口就能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這些私人的東西的確該讓他們自己解決。
反正他就在門口,做什麼都能來得及,不會再像之前那樣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陸行雲,隨後便離開了病房,他一向不太想過多插手彆人的感情。
室內隻餘下的駱滿宇跟陸行雲。
駱滿宇在等他開口解釋。
他不再否認,隻是輕輕地點了頭,承認了一件事:“我們其實……已經分手了。”
這話從陸行雲嘴裡說出來就像被人扼住脖子呼吸一樣困難,他死都不想承認的這一點,現在他要自己親自說出來,告訴駱滿宇,這無異於往他心上紮刀子。
駱滿宇倒是沒什麼感覺,他挑了一側眉,俊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語氣倒顯得輕鬆很多:“挺好的,省得再分了。”
在他目光直視陸行雲之前,他都是不怎麼在意。
直到駱滿宇看著一瞬間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的陸行雲,忽然覺得一陣難受,那種難受像是從內心深處發出的,無法覓蹤,這種不痛快的感覺被他強壓了下去。
駱滿宇抬了抬下巴,問眼前人:“那你叫什麼名字?”
相處了半天,對麵還沒有做過自我介紹。
這聲回答迫不及待:“陸行雲,流水行雲的行雲。”
原來認識這麼久了,還需要重新告知他的名字,陸行雲隻想苦笑,卻也巴不得重新認識。
“是有點耳熟。”駱滿宇瞧著陸行雲的眼睛,那雙眼睛此刻有些濕漉漉的,帶著點不符合年紀的幼稚跟固執感。
駱滿宇的語氣有些玩味跟漫不經心:“陸叔叔,現在也沒什麼好傷心的,我其實已經知道我們分手了,你也沒法騙我很久。”
陸行雲頓了頓後,才自嘲地輕笑:“是在我躲程鳴笙的時候發現的麼?你真聰明,我一直以來都沒打算騙你很久,我知道我遲早會被發現,可我就是想趁著你沒發現我們分手之前,能讓你少排斥我一會兒,隻是……被發現的太快了。”
“我沒你想的那麼排斥你,你挺好玩的。”駱滿宇就是這麼想的,他也就這麼說了,“你也挺好看的。”
陸行雲眼中迸發出了希望的光芒:“真的?”漂漂亮亮又高又帥好過亂糟糟地過來找人,留下個好印象比什麼都重要,他就知道自己換衣服換對了!
“真的。”駱滿宇也不說假話,“隻不過好玩好看跟喜歡都沒什麼太大關係,也許我們曾經像你說的那樣是戀人,但分手就叫事已至此,我不喜歡藕斷絲連的感覺,或者說很討厭,陸叔叔,我們當斷則斷吧,再纏著豈不是很難看?”
上一句話剛讓他高興,下一句話就又把他打入穀底,陸行雲備受折磨,他痛苦地撐起笑臉:“你以前從來不會叫我這麼生疏的稱呼。”
“你也說是以前了,我都不記得了。”
陸行雲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他麵對駱滿宇的“事已至此”“當斷則斷”根本做不出任何辯解和申訴,甚至連反駁都做不到,小孩比沒失憶前更傷人,他對自己的憐惜跟同理心都消失了,連同曾經那份深厚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