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丈夫愧疚的眼神,趙有金哭了整整一夜,最終決定接受這個孩子。
在陳父陳母的安排下,陳冰去了外地,同時趙有金和薑大山也以做生意的名義離開家去了外地。
等到薑玉龍生下來以後,趙有金就把他報到了自己的身邊。
陳冰養好身體以後,陳父給她在外地找了一個鄉村教師的工作,把女兒遠遠送了出去。
薑大山和趙有金則帶著薑玉龍回了老家,說在外麵的時候生了個大胖小子。
當時村裡人都沒有懷疑,畢竟他們夫妻是一起出去的,一走就是一年多,在外麵生了孩子也不稀奇。
陳家父母深知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女兒和薑玉龍的關係一個不好就得傳出去,到那時候,女兒的名聲可就沒有了啊。
未婚先孕,在這個時代可是能逼死人的。
這個秘密被他們帶到了墳墓裡,誰都沒有告訴,包括他們的兒子們。
上次見到薑玉龍,還是兩年前,孩子總是長得很快的,兩年不見,玉龍肯定又長高了。
陳冰邊哭邊不住的點頭:“那就好,那就好!姐,這些年苦了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是還不清了,下輩子我做牛做馬還你。”
她眼裡的淚水順著保養很好的臉龐慢慢流下來,顧不得擦,陳冰再次哭道:“姐,我對不起你啊,姐,我對不起你啊!”
陳冰哭的傷心,趙有金臉上也有點慌亂的表情,她走過來坐到陳冰身邊,拿袖子給她擦眼淚:“冰啊,不要哭了,孩子長得好,你這個親娘該高興才是,哭什麼,彆哭了。”
陳冰靠在趙有金的肩膀上,嚎啕大哭:“姐,我錯了啊,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孩子啊。”
服務員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兩個客人靠在一起大哭。
她當服務員也不少時間了,談笑的吵架的都見過不少了,這抱頭大哭的還是第一次見。
看到服務員進來,趙有金和陳冰趕緊分開,陳冰兩手抹臉擦乾眼淚。
趙有金也用袖子擦著眼淚,對著服務員笑了笑。
服務員眼觀鼻鼻觀心,沒再往兩個客人那裡看上一眼,放下才帶上門就出去了。
趙有金給陳冰倒了一杯水,勸道:“小冰,玉龍長得好,咱們做母親的該高興,不能哭。”
“姐你說的對,玉龍有出息咱們該高興。姐,咱麼邊吃邊說,你好好跟我說說玉龍的事。”
菜都上齊了,趙有金看著這滿滿一桌子的菜,開口道:“小冰,就咱們兩個,你要這麼多的菜乾什麼,咱們又吃不完。你看這滿桌子的都是肉菜,得多貴啊。”
陳冰給趙有金撕了一雙一次性的筷子,說道:“姐,你頭一次來這裡找我,我得把你給招待好了。”
她給趙有金夾了一筷子的京醬肉絲,“姐,你嘗嘗這個,這是他們飯店的拿手菜,你快嘗嘗。”
趙有金笑笑夾了一筷子放進了嘴裡,真香!
她沒有什麼文化,平時也沒吃過什麼好東西,此時吃到這道菜,她也說不出什麼有文化的詞語,隻會說三個字,香,好吃。
趙有金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平日裡的生活很苦,彆人家裡都是逢年過節的是偶爾吃上一點肉,她家是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買上兩斤肉。
一斤肉供奉祖先,剩下的一斤肉就包餃子吃,像這樣專門把肉炒著吃,是從來沒有過的。
菜再好吃,該說的話那也得說。
趙有金吃了一口京醬肉絲,就把筷子放下了。
“小冰,我這次來,是有一件事求你,”趙有金的話說的吞吞吐吐,“玉龍......玉龍考上了縣裡的高中,本來應該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隻不過.....隻不過......”
趙有金的話說的吞吞吐吐,薑玉讓到底這麼了,她就是說不出來。
這可急壞了陳冰,她焦急地問道:“姐,玉龍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跟我說啊,姐,你快說啊。”
“小冰,我沒有錢,給玉龍交不了學費啊。都怪我啊,我不是一個好母親啊。”
趙有金低下頭用雙手捂住臉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當初把孩子抱過來的時候,她答應了陳冰,會把玉龍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來看待的,大山死的時候她更是發誓,一定要讓兩個孩子上學讀書考上大學,女兒已經因為家裡窮放棄學業了,難道兒子也要因為這個原因退學嗎?
她實在是太沒用了。
她對不起玉燕玉龍,對不起陳冰,更對不起死去的丈夫。
她太沒用了,就連第一個月百十塊錢的書本費和夥食費都湊不齊。
她真的不配做一個母親。
陳冰沒想到趙有金來找她是因為這個。
上一次回村裡的時候,她和趙有金見過一麵,當時她問過趙有金家裡的情況好不好,缺不缺錢,趙有金很堅決的說了,她不缺錢,薑大山死的時候給她留下來錢,兩個孩子上學用是足夠的。
她要給趙有金錢,趙有堅決不要,最後她實在沒辦法了,說要是以後遇到什麼困難就來找她,她一定會幫著解決的。
“姐,你彆哭了,玉龍的學費我來解決,你把玉龍照顧的這麼好,我感謝你都來不及,怎麼會怪你呢。姐,你是好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姐,你彆哭了,咱們兩個好不容易見一麵,好好說會兒話不好嗎?”
趙有金抹乾淨眼淚,“是啊,咱倆好不容易見一麵,我不哭了,咱們說會兒話。”
薑玉龍的書本費加上夥食費,一個學期大概四五百塊錢,陳冰現在就教高中,工資加上她辦課外輔導班,一年能有一萬多元的收入。
幾百塊錢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事。
趙有金還是有些擔心:“小冰,你給我錢,你丈夫要是知道了,你們倆會不會生氣啊?”
薑玉燕的生活還在繼續著,絲毫沒有因為認識了一個新的朋友而改變。
或許她和羅自省之間還不能稱為朋友,隻是見過幾麵,有些眼熟,下次再見麵能夠認出來的人而已。
薑家發生的事情她也不在乎,薑玉龍考上了高中在她的意料之中。
書上濃墨重彩的寫了,薑玉龍是多麼的聰明,學習成績有多麼的好,在國內最好的大學學習時,成績也是數一數二的。
他在全縣的學生裡考了第一名,薑玉燕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點都不驚訝。
至於他考上高中以後,學費生活費從哪裡來,這並不在薑玉燕的考慮之中。
按照原來的軌跡,原主的訂婚錢和節禮錢解決了薑家的燃眉之急,給薑玉龍教了第一月的夥食費和書本費。
薑玉燕穿書而來,一來就和李大壯退婚了,訂婚錢自然沒有了,薑玉龍用什麼來交學費書本費和雜費呢?
和薑春雨見麵的第三天,薑玉燕就收到了趙有金寫給她的信,信上先是關心了她的身體,問她在省城的生活適不適應,主家對她好不好,言語之間滿溢著一個母親對出門在外的孩子的關心。
問完了薑玉燕的情況,趙有金就在信裡寫了家裡的情況,信上說她身體很好,薑玉燕不用掛心,玉龍現在已經從初中畢業了,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縣裡的高中,他很想姐姐,老是問她姐姐什麼時候回來。
信的最後,趙有金問薑玉燕發工資了沒有,要是發了工資,能不能寄給家裡一部分,好給玉龍上學用。
薑玉燕拿到信,仔細看了一遍,她不得不承認,趙有金還是愛她的女兒的,信上的言語之間都是對女兒的掛念和關心。
隻不過,這樣的關心在麵對她的兒子之時,是不堪一擊的,隻有有薑玉龍在,被犧牲的就永遠都是薑玉燕這個女兒。
薑玉燕不想給趙有金回信,她直接發了一封電報回去,說自己身上沒錢了,她乾活的這家人很好,隻要乾完活以後她就能學習,有這個機會她當然得抓住了,發的工資她都用來買書了,身上沒錢了,幫不了家裡什麼忙了。
趙有金收到電報就沒回信了,薑玉燕還以為她怎麼也會寫一封信鼓勵鼓勵她這個女兒呢。
畢竟當時在家裡的時候,趙有金可是經常鼓勵薑玉龍,要他好好學習的。
沒有收到趙有金的回信,薑玉燕倒是沒什麼,至於薑玉龍的學費要怎麼解決,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每天照顧老人做家務,空閒的時間學習,下午出去倒垃圾的時候,是薑玉燕唯一能出去透透風的時間。
這天老太太的兩個女兒來了,薑玉燕有了一點空閒時間,能出去轉轉了。
來了省城好幾個月了,她還沒好好在這裡轉過呢。
前世她是京市人,那裡可比現在這個省城繁華多了。
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新潮無比的商場餐廳,在薑玉燕看來,算是很落後的了。
她不想去那些人多的地方轉悠,倒是省城路邊的小攤子,那些手工藝者,能讓薑玉燕停下腳步來。
距離上次發工資已經過去二十十多天了,薑玉燕手裡的錢並不多了,她在省城逛了兩個小時,隻花了兩毛錢買了一個糖人。
要是在前世,兩毛錢掉在地上,薑玉燕都不會去撿,現在倒好,花了兩毛錢她就有些肉痛了。
出來這麼長時間,也該回去了。
公交車站在離這邊不遠的大馬路上,薑玉燕晃晃悠悠地往那邊走。
還沒走到大馬路上呢,就看見前麵圍了一圈人,裡麵還有叫罵聲傳出來。
愛看熱鬨是每個國人的天性,薑玉燕也不例外,她緊走幾步,走到了圈外。
一個婦女高亢的聲音傳了出來,“大家快來看看啊,兒子不認爹娘了,喪良心啊。”
緊接著,那個婦女的聲音又聲嘶力竭地喊道:“再怎麼說,我們也是你的爹娘啊,你不認我們,是要天打雷劈的。父老鄉親們你們評評理,世界上有這樣的事嗎,當兒子的不認當老子的,這還是人嗎?”
好像有人說了什麼,但是因為聲音太小,又被人圍了一圈,薑玉燕沒有聽清。
圍著的一圈人大部分都是老頭老太太,此時都在討伐著某個人。
“小夥子,你可不能做那不孝子啊,他們既然是你的父母,你就得聽他們的。”
“是啊,這人不孝順可是要天打雷劈的,你爹媽走那麼遠的路來看你,你連家都不讓他們進,這是什麼人啊?”
“他們是白生養你了,你這樣對你的爸媽,就不怕以後下地獄。”
薑玉燕心生好奇,左擠右擠終於擠進去了。
這裡麵的幾個人,她還認識。
被拉住的小夥子就是羅自省,他穿著一件滿是舊的不行的白背心,長手長腳的站在那裡,高高的個子此時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拉住他的是一個中年婦女,此時女人正在叫喊:“羅自省,你不要臉,你不是人,我和你爹這麼遠來看你,你連家都不讓我們進,還不認我們,你還是人嗎?”
羅自省抬起頭來,看看這個婦女,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以前每次見他,他的眼睛總是亮亮的,有光在裡麵,可是現在,光沒了,隻剩下一片茫然無助和絕望。
薑玉燕看不過去了,雖然和羅自省接觸過沒幾回,但是能看的出來,他是一個善良勤奮的小夥子,根本就不像那個婦女說的那樣不堪。
除了那個婦女,羅自省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男人看上去比婦女大了幾歲,眉目之間和羅自省有兩分相像。
羅自省看了看婦女,又轉過頭去看那個男人,眼神哀求。
男人的目光有些心虛躲閃,低下頭去不再看羅自省。
羅自省的眼睛徹底黯淡下去了,低下頭任女人使勁扯著自己的手臂。
薑玉燕看著三個人的動作,猛地回想起來,上次羅自省來送水,他們聊了幾句,但是羅自省明明說過自己是個孤兒,沒有父母,所以才來省城打工賺錢的。
現在在大街上跟羅自省對峙的男女,他們說是羅自省的父母,那到底是不是他的父母呢?
是羅自省在撒謊,還是這一對夫妻在撒謊。
薑玉燕選擇相信羅自省。
她此時站在最前頭,雙手抱著手臂,問道:“大娘,你說這個人是你的兒子,有證據嗎?”
婦女沒想到跑出來一個小姑娘質問她,理直氣壯地說道:“父母找兒子還要什麼證據,小姑娘,你是哪裡跑出來的,回去找你爹媽去,不要在這裡搗亂。小小年紀不上學上班,到處閒逛,像什麼樣子。”
薑玉燕毫不介意女人說的話,笑嘻嘻道:“什麼樣子,我就是這個樣子啊。你說這個人是你們的兒子,我還說我是來找你們要賬的呢。你們欠賬不還,跑到這裡來了,我找你們找的好辛苦啊。”
女人本來以為薑玉燕是個小姑娘,剛才說那話是看不過眼了,可是沒想到,小姑娘竟然張嘴就胡說,說她欠了錢。
“放你娘的屁,去你媽的......”女人也顧不得扯著羅自省了,轉身對準了薑玉燕,頭微微仰著,火力全開道:“我們根本就不認識,見都沒見過一麵,我怎麼就欠你錢了?小姑娘,你一張嘴就說我欠你錢,我告訴你,你要是再胡說,我可饒不了你。”
見到這兩個人,羅自省的心裡十分絕望,他已經被逼得從老家出來了,沒想到這兩個人偏偏陰魂不散,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他的地址,追到省城來了。
他都已經做好打算了,先把身上所有的錢給了他們,然後就搬家換工作。
至於以後這兩人還會不會找到他,還是以後再說吧。
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在這裡碰到了薑玉燕,這是他在省城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女人一看就是個潑辣的,剛才她可是想要罵臟話的,不知道為什麼又把臟話給咽了回去。
薑玉燕想了想就知道了,這裡圍了這麼大的一圈人,女人肯定是怕影響不好,才沒有說臟話罵人的。
薑玉燕可不會管這些,她繼續笑嘻嘻道:“大娘,你就是欠我的錢了,快點還錢。”
女人徹底急了,這是哪裡跑出來的一個瘋女人,竟然敢給她要錢,也不去她家那一塊打聽打聽,她李蘭花是這麼好欺負的。
“去你媽的,你說我欠你的錢,你有什麼證據?今天你要是拿不出證據來,我撕爛你的嘴。好你個小姑娘啊,年紀輕輕不學好,淨學坑蒙拐騙的那一套,今天你要是拿不出欠條來,我饒不了你。你也不看看老娘是誰,竟然敢欺負到我頭上來,我就替你父母好好教育教育你。”
周圍看熱鬨的一群人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反轉,紛紛議論起來:“這個小姑娘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啊?這對夫妻真的欠了她的錢。”
“我看不像是真的,小姑娘剛一來的時候,看樣子不認識這對夫妻的啊。”
一個老大爺問道:“小姑娘,你說這兩人欠了你的錢,有欠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