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顧煬睡醒後,樊淵罕見的沒讓顧煬學習,而是把顧煬放進了桌堂裡,任由他躲在桌堂裡玩手機。
彆看顧煬人小,卻並不耽誤他玩手機,兩隻小手按得飛快,嘗試著玩了幾把節奏大師,發現動作再快也比不過手機屏幕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太寬的事實,隻磕磕絆絆的玩了幾局就累得不行,隻能老老實實關上遊戲,打開網頁上上網。
顧煬翻著最近的熱門事件,沒刷幾下就看到了樊淵家的照片。
照片一看就是在柵欄外麵拍的,雖然有點距離,但還是能看出院子裡麵不同季節、不同花期的花朵在冬日裡綻放出無與倫比的美麗。
拍照片的人應該是住在樊淵家附近的人,他這張照片一傳上網絡,立刻吸引了當地媒體的注意,很快就有人找到了樊淵家,想要采訪屋主人,但因為樊淵家沒人,也隻能作罷。
顧煬看著照片的瀏覽量和關注度,越看越心驚,有點心虛的在桌堂裡小聲叫樊淵。
“樊淵……你看看這個。”
樊淵低頭,見顧煬把手機小心翼翼的推到桌堂邊,示意他看。
手機的屏幕上顯示著的正是樊淵家的照片,樊淵拿過手機,指尖隨意的上下滑動,翻看了兩眼,什麼都沒說,又把手機重新放回到顧煬的麵前。
顧煬有點忐忑:“萬一他們不打算放棄,還會去拍照怎麼辦?”
樊淵把手伸進桌堂裡,指尖揉了揉顧煬的小腦袋,揉得顧煬東倒西歪的,顧煬也不敢出聲阻止,他現在心虛的厲害,覺得自己惹事了,根本不敢多說話。
顧煬見樊淵一直不說話,就是揉他腦袋,便抬起兩隻小手捧著樊淵的指尖按在胸口,開始轉動腦筋努力想些歪主意。
“如果真的有人來問,你就說是……買的嘛。”
樊淵順勢用顧煬捧著的指尖點了點顧煬的小肚子,低頭看著桌堂裡一臉緊張的小顧煬,黑眸靜靜的看著他,等著顧煬繼續說下去。
顧煬心虛的躲開樊淵的視線,雙手抱緊樊淵的指尖繼續說:
“豪門貴子,重金從世界各地空運來無數鮮花,在冬日裡擺滿院子,隻為求美人一笑……你看我標題都給你想好了。”
樊淵聽了,抽出被顧煬捧著的指尖,反手把顧煬握在手心裡,捧到麵前。
“美人?”
顧煬小臉慢慢紅透了,低下頭小聲改了個稱呼:
“美男?”
說完,顧煬還偷偷瞄了眼樊淵的表情,見樊淵不為所動,隻能又改了口。
“那、那就同學吧……”
樊淵卻突然點了點顧煬的小腦袋,揉亂顧煬的頭發:
“好主意。”
顧煬捋順自己的頭發,有點犯傻的“啊”了一聲。
他就是隨口說說,怎麼樊淵一副真打算這麼做的樣子?
不是吧?
顧煬抬頭仔細觀察樊淵,然而樊淵已經把顧煬放回桌堂裡,重新開始寫題了。
既然樊淵不再提,顧煬本就是個心大的,很快把這件事給忘了,在桌堂裡快快樂樂的呆了小半天,睡睡玩玩的,偶爾被樊淵抓到桌子上聽兩節課,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晚上放學,樊淵把顧煬放在頸窩裡,帶著他坐上家裡的車,順便把車裡的隔板降了下來。
樊家的司機看著隔板被降下來,聳了聳肩膀。
他們家少爺是越來越奇怪了,以前和那個小同學一起上學、放學的時候就喜歡把隔板降下來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現在自己坐在車裡,也要把隔板放下來。
顧煬握在樊淵的頸窩,扒著樊淵的耳朵跟他小聲聊天,說的話題天南海北,時常沒頭沒尾的就突然轉換話題。
樊淵話很少,但會在顧煬需要回答的時候說上兩句。
他們已經開始討論三隻小奶狗的去向了,三隻小奶狗已經被他們養的胖胖肉肉的、十分健康,已經可以找喜歡小動物的主人來領養它們了。
說到這裡,顧煬還有點不舍。
他看向車窗外,車速並不快,此時正慢慢駛過一處工地。
這是最近才開始動工的一處建築物,能買下這種位置動工的人,非富即貴。
顧煬本來沒在意,但車子駛過時,一棵巨大的枯樹一閃而過,顧煬的心跟著跳了一下,忍不住喊了聲:
“停車!快停車!”
樊淵見顧煬這焦急的模樣,立刻讓司機找地方靠邊停車,帶著顧煬下車。
顧煬指揮著樊淵領他走到了工地外麵,此時天黑,工地裡還亮著數盞照明燈在連夜施工。
此時,有幾名工人正圍著那棵巨大的枯樹閒談。
那棵枯樹樹乾粗壯,大約三個成年人合抱的粗度,但已經渾身漆黑,枝丫光禿,應該是已經枯死多年。
圍著枯樹閒談的幾個工人手裡拿著電鋸,似乎是在商量怎麼把這棵樹鋸斷。
顧煬藏在樊淵的脖頸間,扒著樊淵的耳朵小聲說:
“樊淵,帶我過去,我想去看看那棵樹。”
此時工地裡的工人們都在忙碌,沒人有多餘的功夫四處亂看。
樊淵悄悄繞過人多的地方走了進去,繞到了大樹的背麵。
大樹前方幾個工人談論的聲音已經可以聽清了,樊淵將手伸到頸窩,顧煬爬上樊淵的掌心,由樊淵捧著他靠近枯樹。
前麵幾個工人正在談論著:“這樹得有幾十年了吧?”
“幾十年不止啊,這麼大,得有上百年了吧?”
“可惜了,還是枯死了。”
“枯死了也好,不然我可不忍心鋸斷它。”
顧煬站在樊淵的手心,將一雙小手按到粗壯、乾枯的樹乾上,閉上眼睛。
恍惚間,他仿佛聽到了風吹過茂密的樹冠傳來的颯颯聲響,看到了夏日裡蟬鳴時的振翅,蔓延到遠方、隨風折腰的綠草,以及一名站在蒼翠大樹前的稚齡男孩。
樊淵靜靜地看著緊閉雙眼的顧煬,小小的顧煬站在他的手心裡,一雙小手按在漆黑乾枯的樹乾上,有無數瑩瑩綠光從顧煬身上慢慢飄散,滲透進了乾枯的樹乾中。
早已枯死的大樹突然迸發出無限的生機,有稚嫩的枝丫從發黑的枯枝中抽出來,綠葉生長,瞬間遍布整個樹冠。
幾名工人談論的聲音漸漸消失,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突然重新發芽、生長,在冬日裡瞬間綠意盎然的大樹。
“咣當。”
是工人手中的電鋸掉落在地的聲音。
無數名工人停下手裡的工作紛紛看向這顆奇跡般的大樹。
冬日裡的風寒冷刺骨,吹過茂盛的樹冠,樹葉互相撞擊、摩擦,發出的聲響仿若人語。
工人們漸漸聚攏到大樹底下,而樊淵此時已經帶著顧煬坐回到車裡。
車子重新啟動,往家的方向駛去。
顧煬仿佛透支了無數的力氣,癱軟在樊淵的手掌心,輕輕的喘著氣。
樊淵緩慢的揉著顧煬的後背,沒有問顧煬做了什麼,也沒有問顧煬知道了些什麼。
顧煬躺在樊淵溫暖的掌心裡,轉頭把臉埋在樊淵的掌心,小小的嘴巴輕輕親吻著樊淵掌心的皮膚,半響沒有說話。
就像曾經在廢舊收購站罵過他是怪物的虐貓人一樣,這樣的顧煬,對於一般人來說,都是無法接受、不敢置信的怪物一般的存在吧。
可樊淵不同,樊淵從來都是包容他、理解他、相信他。
不用樊淵問,顧煬自己就把事情都說了出來。
“那棵樹在等一個人,我隻是借給它一點力量,它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如果還等不到想等的人,我也無能為力了。”
顧煬說完,輕輕喘著氣,人變小了,呼吸的方式也變得像個小孩子,小肚子一鼓一鼓的,看著樊淵的視線裡,滿滿的都是依賴和信任。
樊淵低頭,用鼻尖輕輕蹭了蹭顧煬軟嫩的臉頰,並不多問。
“我知道了。”
顧煬這一下耗儘了太多的力氣,晚上吃飯的時候都無精打采的,坐在餐桌上,靠著樊淵的臂彎,任由樊淵喂食。
樊淵將食物切成小小的一塊,用牙簽插著遞到顧煬嘴邊,顧煬就張嘴吃下去,吃兩口再給擦擦嘴,雙眼微眯,吃著飯幾乎都要睡著。
吃完飯樊淵把顧煬塞進臥室的被窩裡:
“今晚你可以不用學習。”顧煬躺在舒服的被窩裡,迷迷糊糊的半睜著眼睛,眼看著樊淵轉身要出去了,他突然又掙紮著坐了起來。
“樊淵!”
樊淵回頭,看到顧煬跪坐起來,慢吞吞的爬到床邊,顫巍巍的站起來,向他伸出兩隻小手。
“樊淵,帶我一起去書房,我想陪著你。”
平日裡樊淵讓顧煬學習,顧煬千般萬般的不願意,此時真放他自己在臥室裡睡覺休息了,他反倒纏著樊淵,口口聲聲要陪著樊淵一起。
樊淵腳步微頓,立刻轉身捧起小小的顧煬,一起走向書房。
顧煬整個人因為疲憊都迷迷糊糊的,到了書房也是躺在樊淵的臂彎裡,小手揪著樊淵的袖子,明明困頓的不行,眼睛剛閉上不一會兒,又立刻睜開,看到樊淵在身邊才會鬆口氣,再繼續迷迷糊糊的眯著眼睛。
樊淵停下筆,指尖輕輕揉搓著顧煬的後背。
“顧煬,你在怕什麼?”
顧煬軟綿綿的靠著樊淵的手,緊緊地挨著、擠著、貼著,聽到樊淵的問話,搖了搖頭。
樊淵轉了轉手腕,把之前為了讓顧煬睡覺而解開的鎖鏈重新給顧煬扣在脖頸上,指尖捏著顧煬的後頸輕輕按壓。
“顧煬,我不會丟下你,不要怕。”
顧煬的小手握上冰涼的鎖鏈,又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耳垂。
“樊淵,你什麼時候送我新耳釘呀?”
樊淵湊近顧煬,仔細看他的小耳朵。
顧煬人小,耳朵也小,小小的耳洞不仔細看都看不到,這麼小的顧煬,樊淵突然怕給他戴上耳釘會傷到他。
許久聽不到樊淵的回答,顧煬伸手推了推樊淵的下巴。
“樊淵?”
樊淵稍微退開一點距離,轉身拿過一隻筆。
他在顧煬的視線下,抬起顧煬的一隻小手,打開筆蓋,在顧煬的左手手心輕輕寫下一個大寫的英文字母。
顧煬收回手看了眼,是一個大寫的“F”,他立刻懂了什麼,趕緊把自己的右手主動攤開掌心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