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爐鼎弟子與師尊(十九)(1 / 2)

宋渺看到霍生陽朝她笑, 他的眼裡有光, 像是一團火焰, 灼熱的體溫將她壓在身下,他久久沒了動靜, 腦袋擱在她的頸窩,濕熱的吐息,她總覺得脖頸有一陣溫軟拂過,像是一朵雲一朵花親吻般。

椅有軟墊,他們並沒有摔疼, 等到宋渺將他推起,霍生陽才支起身子,低低抱歉道:“對不起。”

是萬分羞愧, 小心翼翼的。

宋渺不淺不淡地彎唇笑了下, 她以一根手指頭推他,頂在他的胸口, 溫聲道:“喝醉酒了是嗎?”

“要不要喝點醒酒的?”

她得到了含糊不清的一聲答應,起身為他去取了茶, 他生生灌了很多杯, 才壓下去心中莫名的火熱。這火熱他一點也不敢讓宋渺瞧見, 隻敢偷偷藏在心裡,用冷茶壓下去, 腦袋逐漸清醒, 他望著她平靜的臉, 那呼之欲出的愛*欲戀慕怎麼也遮不住, 他匆忙低下頭,試圖掩蓋自己,宋渺卻沒有看漏。

她雙手互相抵著,指尖微涼。宋渺望著這幻境,現下十分穩固,但是卻隻剩幾分完好。她隻需要讓他痛苦生悲,便能順利逃離這裡。

轉瞬而逝的情緒在眸中明滅,宋渺冷下心念,她麵上卻溫柔小意,眼中藏著讓人無法忽視的萬千星河。

“是怕我難過嗎?”宋渺說,“這麼著急來找我?”

霍生陽說:“是,也怕你……”怕你因著這婚事而心存黯淡,沉浸在這悲楚情緒無法自拔,那他將會萬分心疼。

他沒說下去,卻認真地朝她笑了笑。

宋渺刻意極了,她鬆軟了手指,將之輕輕搭在桌沿,好像一朵嬌嫩的花悄然綻放,他的目光忍不住就隨著這手指去,不能挪開。

兩人坐在屋內,已經是春夏交接之際,薄衫著身,霍生陽看著她的手指,白皙粉潤的指捏著茶杯,他心中炙熱,不自在地舔了舔唇。緋衣玉帶,他在今天喜慶得過分的日子裡,不穿玄衣,看上去也像個新郎人,放眼看去,這俊美男人鼻尖冒汗,臉有羞怯,眼神也是裝出來的鎮定,他起身走動兩下,說著明日來接她,便想匆匆走離。

宋渺沒攔著他,她看他走後,思忖著明日在宮中將如何做,把劇情往下走去。

……

而也並不需要她去思考,幻境便為她考量許多,劇情已經自然而然地走了下去。

翌日霍嬌瀾回宮之時,崔嘉學挽著新婦同來,帝姬麵上滿是春意與愛慕,她扭頭看向崔嘉學時,濃濃愛意誰也無法忽視。

宋渺的手是被霍生陽牽著的。美貌絕佳的女子與英俊冷然的太子齊齊攜手,宮中上下男女都明白這是何意,燕獲帝在看到宋渺之時,也不動聲色地挑唇笑了笑,頗為欣慰。

他們兩人也同樣心知肚明,宋渺一旦答應了來宮中,那她的身份就必然將要與霍生陽牽扯上。

她樂於見成這個發展,因為這樣才有益於這個幻境的破碎。

迎見帝姬等人,僅僅是幾眼便罷,崔嘉學在看到她與霍生陽時,麵露恍惚悲意,她看到幻境又象征性地掉幾片碎渣滓,也就止了,更多得便沒有。此刻宋渺曉得,崔嘉學的利用價值全無,眼下隻有霍生陽才能打碎這幻境。

帝姬霍嬌瀾對於看到宋渺與霍生陽攜手而來,麵上的喜色也淡了淡,但她到底算聰明,沒有當麵說些什麼,但在對嚴貴妃抱怨之際,情緒卻很是憤然,新婦歸門本該麵帶喜色,絕不該憂心忡忡,怒意衝天,可她那管得了這麼多,氣呼呼地說了一通話,直到嚴貴妃無奈道:“你氣又有什麼用,太子殿下的意願才是首要,你與我,便就隻看著吧。”

“知道你不喜歡宋真真,但她的身份早已不同往昔,你父皇也很是滿意她,於是便是母妃也沒法為你做些什麼了。”

這幾句話一出,霍嬌瀾頹然萬分,她回崔府後,又見到崔嘉學一副失魂落魄樣,忍不住直言說了霍生陽與宋渺在不久後的婚事,眼睜睜看著他失意之下,情緒恍惚,眼有熱淚。霍嬌瀾也是滿心委屈與憤怒,那從來在崔嘉學麵前偽裝得絕佳的囂張跋扈性子原形畢露,摔了不少貴重什物才算罷了。這一對怨偶天成,卻也不知是誰的錯。

鏡花水月,如夢一場。但此刻卻是真實感受,在幻境看來,卻是最美滋滋的戲劇養料……

*

在幻境內,這凡人界景象與現實並無不同,時間流逝速度也是一樣。轉瞬間,宋渺便在幻境內過了第二個年頭。

白馬過隙,歲月如梭。

霍生陽依舊是那副俊美容貌,對待外人冷峻生寒,對於宋渺卻永遠笑眯眯,暖洋洋。

燕朝上下皆知,再過半月便是太子成婚之際。

那位平民太子妃,也成了燕朝上下津津樂道的人物,有人在巷陌間傳道,說這太子妃曾與駙馬爺有一段情緣,但旁人細究下去,那人卻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也有人道,說這太子妃是太子一日於街頭巷尾間,驚鴻一瞥望見,為之心動,便再不能放手。

這個說法得到了眾人的認同,也有人在這個傳言上得出一個推論,那便是這平民太子妃一定貌美如花,豔絕傾城,否則怎麼會被這般尊貴英俊的太子殿下一眼瞧中?

宋渺從下人口中得知這傳言時,她驚了驚,不太明白明明應該是真相的傳言怎麼沒幾個人信,那毫無根據的卻有不少人以為是真。

她落座在梳妝台前,望著鏡子裡有著傲人容顏的自己,一雙星眸冷冷涼涼,她懶散地揚了揚唇,下一刻就聽到窗扉有一道清脆的咚咚聲。

宋渺心下明白是誰,卻拖了一會兒才開了窗戶。便對上了霍生陽的笑臉,他今日依舊是一身玄衣,看上去很是冷淡,但在她麵前從不把這氣質展露,以至於她看到他,總以為是見到了一隻搖頭擺尾的大犬。

他是偷偷來見她的。

霍生陽與她的婚事,是在兩人相識一年半左右才徹底定下來,宋渺在這段時間裡見識了崔嘉學與帝姬那婚姻的糟糕,這段怨偶的結合,顯然並不如霍嬌瀾最初所希望的那樣,崔嘉學也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的野心,城府,在與歇斯底裡的帝姬糾纏之時,被消磨殆儘。他也曾來找過宋渺,兩人卻總說不出什麼親近話,到底是變了,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就不像是十多年前那樣純真。

一個心存愧疚與愛意,一個已然決絕與漠然。兩兩相覷,又哪有什麼話可以聊。

霍生陽便是在這個時候,完完全全地插*進宋渺的生活裡。

他明明不善於討好女人,卻認真地從高威那裡學來了一堆對於治國理政無用的玩意——哪家的胭脂水粉最好,最襯她的膚色,近來京城姑娘們流行什麼顏色的衣著,又有哪家的戲兒最討姑娘喜歡……

種種如此,滿心沉浸在討好她,讓她歡喜。

宋渺冷視他的動作,有時候也會恍惚,想著這男人的追求手段實在笨拙,但又惹人喜歡。

答應他,與他成婚,是因這幻境的催成,還因為他的真情流露。

這幻境的劇情推動,勢必是要讓他與她在一起,宋渺便有了借這機會逃離幻境的意思。

霍生陽與她訂下婚事,他的事務一下子就加重。燕獲帝有點看不慣他年少思慕的樣,自從訂婚後,就天天失神,情不自禁展露淡笑。

燕獲帝一把令下,霍生陽的時間就少了許多,他又不能沒有一日不看到她,所以經常早早起來,趁著夜幕星河,天光微亮便出宮,然後在宅子外繞幾圈,等她醒來梳妝打扮後,再悄悄地來看她。

“真真。”

霍生陽笑得很好看,微薄的亮光,從雲層間漏落在他立體的輪廓上,他梨渦淺淺,眼深笑甜地看她。

宋渺將窗扉拉得更大些,她伸手,下意識摸了摸他的手掌,很涼,一看就是他在外麵呆久了。她習慣了撩他,也習慣讓他以為她愛他,皺了皺眉,便將自己的手塞進他的手掌裡,男人的背脊像是被誰抽走一樣,他僵硬得不敢動。

眼睛卻亮亮的,梨渦更深,若不是宋渺細細聽,她差點聽不出他喉間的哽咽來,“……真暖和。”

捂熱了手掌。

他的心也妥帖起來。熱乎乎。

霍生陽看著她漂亮的臉,藏著星耀的眼,怯怯而安靜地揚唇,她捂熱以後要抽走時,他又將她的手攥緊,不舍得讓她拿走。

快鬆手。

宋渺眼中明顯露出這個意味來,他有點耍賴皮地裝作沒看懂,理直氣壯地十指相扣,然後另一隻從袖中摸了摸,將他昨日從高威手中奪來——高威辛辛苦苦買來,但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就被尊貴的太子殿下搶走送給心上人的胭脂水粉塞給她。

一看就是新出的胭脂色。

宋渺收下了,她等了很久,他才望望天色,戀戀不舍地要走。

最後要走以前,他好聽低雅的聲音在天色昭亮下,泉般汩汩流動,“真真,真想馬上就和你在一起。”

太子殿下認認真真地說,得到她一個含羞帶怯地嗔怒時,心滿意足地將要離開宅子時,卻還是忍不住回頭再看。

那窈窕女子,站定在窗前,沒有關上窗扉,她好似看到他回頭,慢慢彎了眼與唇,溫溫柔柔地莞爾笑了。

霍生陽不知為何,眼中一熱,他想,她一定愛我了。

這個燕朝除卻帝王外,最尊貴的男人,在看到她的笑時,竟然將自己放得這樣低,低到塵埃裡,低到讓人不可思議。

他玄衣走動,四爪龍紋隱現,麵上的動容與愛意在天光之下,好似星子湧動,碎碎凝在烏黑天幕,使人望之心動,望之柔軟。

他又想了一遍。

腳下的步子穩妥而又輕快,霍生陽不禁樂滋滋地想:

真好啊,她能愛我。

……這世上,真是再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事了。

*

大婚之日,禮成以後。

雙雙入紅帳,軟玉生香,美人在懷。

霍生陽從擁她的那一刻起,就仿佛陷入了深甜的夢境,他看著她笑,飽含幸福與快樂,又滿心歡喜,喚她“真真”“真真”。

宋渺赤*裸的手臂摟住他的脖頸,就著他灼熱的體溫,回應他的動作,燭火熄滅,細膩如玉般的肌膚摩挲在絲綢上,萬物都靜謐如霧。

……

這一晚,霍生陽難得做了個好夢,他夢見了很多,夢見了他與宋渺生了幾個小娃娃,一同養育他們長大,夢裡他們從年青變為蒼老,時光荏苒,他們一直在一起。

醒來的時候,他眼兒都是笑的,燕獲帝特意允了他今日不必上早朝。他睜眼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識要去摟她。

但卻沒有摟到。

床榻是涼的,霍生陽心中一驚,他匆匆起身,環視周圍一圈,卻沒看到宋渺的身影。

“我在這裡。”宋渺的身影款款出現在他視野內,他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你去哪裡了,我差點以為——”你走了。

後麵的話不敢說,隻怕成為事實。

宋渺看到他一下子喜上眉梢,甜甜地喊她做“真真”的模樣。再注意這幻境,絲毫沒有破碎痕跡。很顯然,這一場大婚讓他內心充滿了歡喜,一點也不曾悲傷。

她服侍他,為他穿衣,他不要她動手,自己飛快穿好以後,喜滋滋地張開懷抱將她揉進懷裡,親了她一下。心滿意足地不說話了。將她抱在懷裡就不鬆手了。

宋渺垂下眼簾,她順勢也將自己送進他的懷裡,聽他念念叨叨說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眉頭微皺,感覺著喉間彌漫的血味,鐵鏽味讓她呼吸難過,但她好歹止住了。

“真真,今天想吃什麼?”又是如唱戲般,一字一字乒鈴乓啷地砸金豆般,他說完,看她麵色,瞧她露出笑靨時,才也笑了。

“就吃你喜歡的吧。”宋渺沒打算告訴他,她今日一早起來就感覺到的,身體的異樣。這異樣勢必是幻境搞的鬼,看這形勢,怕是這幾個月來沒能嘗到合胃口的悲情片段,一時間直接出手將她給弄病了。

——或許不是病了,隻是這具在幻境內的“宋真真”身體大限將至。

宋渺吃著飯時,都能感覺到喉間的血味在彌漫,她以食物壓下去,麵色如常地與他說話,卻已經打算就這個突如其來的大病,順勢逃出這幻境去。

霍生陽看著她與他這樣親密地吃著飯,那情緒又飄飄乎,軟乎乎地罩著他,將他變成一個在繈褓裡開開心心笑的嬰孩,他不太好意思說出來這喜悅,隻能一眼看她,一眼吃飯。便是後來,他們成婚已經有一月餘,在眾人麵前,他也忍不住這般作態。

這由幻境加褚而成的“大限將至”,有著虐文劇情最愛看的情節。那便是,這病查不出來,旁人看看,也隻會覺得她近來氣色不好,再多得就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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