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2)

任何地方都存在貧民區和富人區。84年的香港的貧民區與富人區差彆尤甚。當天下午連司機都沒用,聶政親自開車帶著她從灣仔穿過市區中心來到中環。兩人進了中環的一家酒店,因為之前開好了房間,聶政拿著鑰匙直接拉景平上樓。

房間的床上放著兩套極為隨便的衣物,女式的灰色粗布裙,男式的煙灰色長褲長衫,還有兩頂棉線帽子,不用聶政開口,景平已經很自覺的換上。換好了衣物,聶政拉著她從酒店的後門出來。

而酒店的正門口,正好有一對男女帶著帽子穿著聶政與景平之前的衣物離去。

後門處停著輛車,開門的是個年紀很輕一頭黃發的不良少年,少年見聶政出來,狠狠的吐掉抽了一半的煙蒂,而後恭敬的打開車門。景平隨著聶政上車。

接下來如是又折騰了一次,聶政才命少年開車直奔目的地。

景平雖然心有疑惑卻一直沒有開口問,如此大費周章,隻是為了擺脫各方勢力監視他的尾巴。聶政謹慎小心的態度已經可以相見待會要去的是個多麼神秘的地方了。

原以為會是怎樣偏僻的所在,然而出乎景平的預料,聶政橫穿了大半個香港的目的地竟然隻是位於他居住的那棟彆墅不遠的灣仔平蟬道附近的貧民區?

車子在一處院牆斑駁的小院門口停下,這一帶都是貧民區,偶爾看到的小孩都是臟兮兮的摸樣,路過的大人也是麵黃肌瘦,房子更是老舊,有些院落門口的不遠處即臟亂的堆放著一對雜物。

小院門扉緊閉,聶政輕輕的叩擊,敲門聲三長兩短。不久後就聽見一個孩童稚嫩卻隱隱透著戒備的聲音:“是誰啊?”

“宣仔開門。”

聶政回答,門內隨即響起一陣極為歡快的口哨聲,院門隨之在門前打開,一個約莫7歲左右的小男孩探出個小腦袋,眉開眼笑的看著聶政。

聶政牽著景平的手進門,男孩隨之飛快的插上門,而後縱身一躍就跳到了聶政身上。讓景平驚掉下巴的是!!聶政竟然不躲不避,還大笑著抱住男孩,大手扶著他的身子三兩下就讓他騎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大笑……真的是大笑!

景平下意識的揉眼想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覺,自她穿越遇見這個男人以來,男人一直都是神情冷峻,偶爾也會笑,笑的時候至多是扯動一下唇角,然而眼神必然是透著戲謔,

哪會如此刻這般,和平常人開心時一無二致的大笑,笑的那雙素日陰梟的眼眸快眯成了一條線,而素日緊抿的薄唇更是咧嘴大開,露出白森森的一口好齒簡直快晃花她的眼。

這個小不點到底是誰,竟然能讓聶政高興成這樣?

景平好奇的看向那孩子,隻見他鼻梁高挺,嘴唇極薄,下巴的線條略顯剛硬。

然而膚色極白,白玉般的臉龐上嵌著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看向她時帶著淡淡的防備。

景平忍不住頻頻看他,好奇怪,不過隻是第一次見麵的孩子,怎會讓她感覺如此麵熟?隻覺得這張臉好像天天都能看到一樣!

視線微動,在看見聶政時她抬手一拍腦門,瞬間反應了過來!這孩子的摸樣可不就是像極了聶政?撇開那白的過分的膚色,那張小臉起碼有八分像!簡直就是一大一小兩個翻版。

再看聶政,眼神不再陰翳,麵上的笑意和天地下平凡的慈父根本就一個樣!景平揉眼,她覺得自己好似懂了什麼。然而……會是那樣嗎?

“爹地,媽咪早上告訴我你今天會來,我還以為媽咪騙人呢。”

縮小版的聶政鎖著眉頭,字裡行間有欣喜也有埋怨。

“啪嗒”一聲脆響,景平清楚的感覺到某根緊繃的神經斷了。大腦完全處於了當機狀態。

她記得聶政是沒有兒子的!!不論是親生的還是養子,新義安的龍頭老大聶政的生平中從沒有“兒子”這種生物。不,不止是兒子,他的一生根本就沒有孩子!

現代的聶政有數不清的女人,然而卻根本沒有人為他生出過孩子。道上曾經有人說許是聶政身上背負的殺戮太重,是以上天懲罰他無子。甚至隱約有流言傳出,直指聶政不能人道。所有人都以為聶政會勃然大怒,豈料這男人竟然一笑置之,還說了一句:“如果用無子嗣能換來我這一身的功業,難道不值?”

話已至此,誰還能再說什麼?

反正景平當時看到這一段資料時隻覺得,這個男人的功利之心太熾,甚至還萌發出一個“聶政無子是因為他不想要孩子,怕孩子將來會分了他的勢力”這種詭異的念頭。

而現在,這個命定無子的男人竟然在他25歲的時候突然蹦出一個7、8歲大的兒子?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眼前如此相似的兩張臉,硬要說成沒關係簡直是太牽強了。

聶政抱著孩子穿過院子直直走向屋子的正門,景平遊魂一樣尾隨其後。

進了房門,才發現裡麵彆有洞天,和這處外形破落的院牆毫不協調的是,屋裡的裝飾太過奢華精美。牛皮的沙發軟榻,華麗璀亮的吊燈。還有那個斜靠在軟榻上一身白色繡花對襟寬衫的冰美人。

沒錯,冰美人,隻見那女子約莫二十五歲左右的年紀,白淨瑩玉的麵上有一雙細細的柳葉眉,眉下一雙杏眼生的極好。與那男孩一樣,清亮靈動,顧盼生輝。隻是看人時帶著明顯的疏離與防備。

女人美眸流轉淡淡的看了景平一眼就轉過了頭,下巴微抬,有些高傲的衝聶政道:“阿桀。你來了。”

非是問候,隻是淡淡的陳述。聶政點頭,而後突然拉過呆在一旁的景平衝女人道:“這是蘇景平。人我帶來了,想看的話今次可以看個夠。”

不知為何,景平總感覺聶政的話裡帶著難掩的嘲意,最尷尬的是,被女人那雙眼睛細細打量,她竟然生出了一種極為荒謬的小妾見大房的感覺!

“好了,我看夠了,讓她出去吧。”

冰冷的眸子在她身上收回,女人發了話,這次沒等聶政同意,景平就無比自覺的出門找了個地方坐下等著。她需要靜一靜,好好理清一下今天的見聞。

這個女人和聶政是什麼關係?他兒子的媽,他的正室老婆?可是為何在現代一點資料都沒有留下?驀地想起昨夜宴會上向卿告知她的,

“你不知道,在這條路上,若是這幫人真喜歡上了什麼人,是絕對不會把人帶到麵前的。大都是藏著掖著恨不得沒有任何人知道,還不就是為了怕有天失勢了遭到仇家的報複追殺?

今晚新義安龍頭大哥閻剛這宴會,你等會繼續看,這龍頭的女人可不少,留在身邊的就七八個,可是他結了婚的夫人和孩子統統都被他秘密藏了起來,任誰都找不到。”

那麼現在的情景也是這樣嗎?隻是他帶她過來是為什麼?

奢華的屋子裡,女人靠在沙發上看著聶政不說話。

聶宣已經讓聶政叫菲傭帶下去了。

“我的意思,想必你該明白,等會該怎麼做你可都清楚?”

聶政眉頭蹙的緊緊的,狼眸緊盯著女人,語氣是壓抑的隱忍。

“嗬!”女人秀眉倒豎淡淡一曬,說話的語氣分外的不以為然:“為了這麼一個女人費這麼多事,你覺得值?”

“這你沒資格管”。

聶政的聲音很冷,女人麵上的冷笑一下子僵住,隨即低頭,若無其事的戲謔道:“堂堂聶家的少爺。竟然要靠耍無賴欺騙去留住一個女人,還讓我陪你演戲,你不覺得若是讓你九泉之下的大哥知道,會氣的從棺材裡爬出來嗎?”

竟然抬出大哥來壓他嗎?她也配!

想起大哥,聶政眼底閃過一絲血色。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的看著女人,他道:“馮琳之,若不是看在你為大哥留下了最後一點骨血的份上,就憑你暗地裡做的那些事,夠我殺你一百次了,你當真以為有宣兒在,我就不會殺你?彆忘了,有時候孩子並非一定需要媽。”

女人的臉色急速慘白,眉間的傲氣統統消失,隻剩一片頹唐。

“讓她進來吧。”

景平再次踏進房門時,不知是否錯覺,她覺得女人的臉色白了很多,慘白的就像紙一樣。

聶政讓她過來,自己倒是出去了,一時間對著這個完全陌生的女人,景平隻覺得有點忐忑。鬨不清自己站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馮琳之看著景平,斂下眼簾,心裡滿滿的都是妒忌。她用儘心思想要的位置,還是沒得到,鬨到最後隻是一場笑話,還害死了最愛她的男人。

嗬,果然一切都是命!

“知道我為什麼要讓阿政帶你過來嗎?蘇小姐,聽說你是阿政新認的兄弟是不是?”

確實有這回事來著,景平點頭。馮琳眼神一黯,以兄弟為名的束縛麼?

唇角泛起一絲嘲弄,她繼續道:“是兄弟就要幫他,阿政這個人做事太狠,表現給人的就是沒有弱點。這樣會引起很多人的忌憚,有很多事也有不方便做,他需要一個弱點,需要一個軟肋,我身子太弱了,幫不到他,所以……蘇小姐,我這樣說,你懂了嗎?”

懂,她不是太笨,怎麼可能還不懂。

現在的聶政羽翼未豐,卻性情莫測,一個沒有任何缺口的強大敵人總是比一個為了女人衝動起來什麼都不顧的莽夫要可怕。

聶政想給人塑造的就是這麼一個莽夫的形象?到1987年,也就是三年後香港黑道這潭死水才會真正的亂起來。莫非聶政是看出了這點,所以想韜光隱晦?

從那棟小院一直到上車,景平都沒有說話,她在等聶政開口。

而聶政也確實沒有讓她失望。

“馮琳身子不好,昨晚那事情已經引起了其他人的忌憚,最近一段時間盯緊我的人會越來越多,要保證她們母子的安全,我需要有個人女人幫我吸引視線。”

果然如她剛才所想的那般,聶政是要引水禍江東嗎?

讓她做馮琳的替身,做他名義上的女人,把那些暗地裡監視他的視線吸引過來?

到此時景平竟是真正的鬆了一口氣,先前聶政讓她選,她選擇做他的兄弟,可是自己能幫到他什麼呢?她不能和祁俊一樣與他出生入死幫她殺人,也不能貿貿然把自己所知的曆史告知他。

所有人的利用都是相互的,如果自己沒有被利用的價值。還能如何開口求的聶政的庇護安穩的度過十六年?

景平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不就是扮演聶政的女人嗎?反正這是假的,又有什麼難的。

看她答應的那麼爽快,聶政眼底一抹捉狹一閃即逝。

迷糊的女人,難道她沒有發現如今她即做了他的女人又做了他的兄弟嗎?

聶政的心緒安定,果然對於蘇景平這樣的女人,若是強逼她做他的女人,與他並肩而立共同分擔。她必然是不願的。灣仔堂口大嫂的位置她肯定不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