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此言一出,眾人臉上神色各異。
各宮主位在這種時候甚少露臉,俱是端著清傲架子,笑臉相迎。心中縱有百般不願,卻也不能踏入中央一步。
太後這招出得高明,一來整治新晉嬪妃,二來震懾各宮主位。可看清了,莫忘了爾等來時模樣。我今就是能讓人往上爬,也能讓人摔得粉身碎骨。
鄭宴按兵不動,槍打出頭鳥,她與喻宸走得近,樹大招風。打量一眾新晉嬪妃,大多縮著腦袋,不敢吱聲。李羨嬰大老遠伸長了脖子,似是躍躍欲試。
鄭宴心頭暗笑,彆急,今日我讓會你出儘風頭。
“諸位妹妹定是還未準備妥當,不如就由妾身拋磚引玉?”有佳人聲起。
鄭宴側頭去瞧,那人著湖藍宮裝,麵容平平無奇。正是當日鳳儀殿未曾出聲的蕭嬪,蕭翎。
蕭嬪娘家與鄭宴娘家相似,在前朝政績平平,隻將希望寄托於女兒身上。蕭嬪承了娘家的脾性,野心倒有,礙於家族難免束手束腳。鄭宴打心眼裡瞧不上她,也不願與她來往。
蕭翎此人,器小。
整日笑嗬嗬地和稀泥,拉了鄭宴到她的淩雲軒嘮體己話,無非是想拉攏鄭宴。鄭宴礙於禮節,也就敷衍了事。
“蕭嬪一向懂得體察太後心思,不然也做不成一宮主位。”蘇妗妝一向看不慣蕭翎溫軟做派,此言更是意有所指。
不得聖寵,靠太後垂憐才得到的殊榮,虧你還能臉不紅心不跳。
蕭翎教養再好,也未料到側後會當著太後、皇上的麵發難,一時僵在原地。
見楚涇寒未發一言,蕭翎麵色更是難看。
“這倒可以,不如就由蕭嬪指定下一人表演。”太後溫言,算是給了個台階。
蕭翎忙謝恩,將視線投向一眾新晉嬪妃。
昭涵姝不動神色,許南辭左顧右盼,鄭宴有意地坐直身子,朝蕭翎望去。
蕭翎早就瞧見了鄭宴,自那日鳳儀殿想見,蕭翎自以為鄭宴與她是同類人,處處示好。她在這宮中處處受排擠,側後一派對她嗤之以鼻。虞淑妃好言笑不假,卻也是高高在上,將她視為拉攏太後的棋子。
要想自成氣候,還需有自
己的勢力。
蕭翎將目光認準鄭宴,自認眼光極準,卻不想已被鄭宴摸透了底。
鄭宴年輕貌美,若借她之力得帝青睞,未嘗不會感恩戴德,為她所用。
鄭宴自然曉得蕭翎心中的小算盤,隻微微一笑望著蕭翎,眼神中滿是迫切與渴望。
“臣妾便選鄭寶林。”蕭翎有些得意。喻宸渾身一顫,轉頭去看鄭宴。
一時之間,四下視線落到鄭宴所在的角落。
明知道會有這一出,喻宸卻仍膈應得難受。她盯著鄭宴若無其事的側臉,緊抿下唇。
楚涇寒未曾見過鄭宴,隻見一青衣女子衣袂飄飄,婷婷起身。一抬眼,驚豔四座。
“妾身不才,願獻藝博太後一笑。”
清麗出塵,自成風骨。
柳扶畫經方才宮人口述,原本就對鄭宴有幾分好感,隻隨口道:“你去準備吧。”
鄭宴點頭,視線掃過喻宸。四目相對時,清清淺淺,報以一笑。喻宸知她何意,隻勉強勾勾嘴角,移開了視線。
她到底是小女兒心性作怪,半點容人之量都無。
鄭宴悠悠哉哉走入殿後暖閣,那裡擺了一件海棠紅長裙和一件青色舞裙,頭一件倒是喻宸喜愛的顏色。
依稀傳來前殿琴聲,蕭翎善琴技,六宮皆知。
“小主,賢妃傳話,備好的酒已上桌。”瓔珞細聲道。
“太子呢?”鄭宴拿著那件海棠紅長裙端詳著,倒是喻宸喜愛的花色。
“與人對飲,還未察覺。”
看來要拖到藥效發作,鄭宴了然,前殿琴聲已近尾聲,她起身道:“更衣。”
“妾身獻醜。”蕭翎笑意吟吟,收勢,端端行禮。
楚涇寒未多言語:“賞。”
蕭翎有些落寞,隻得笑臉逢迎好不失風度。
“鄭寶林何在?”柳扶畫出聲。
“妾身來遲,望太後見諒。”
聲音清脆,帶些江南女子的軟糯。喻宸心中一動,轉頭朝鄭宴望去。待她看清楚,千言萬語哽在心頭。
鄭宴一襲紅衣似火,萬丈榮光賜予她眉眼風華,衿傲眉眼染了胭脂紅,若白曇染血,步步飛花。一剪秋水眸中波光瀲灩,遠山眉輕挑,道儘無邊風花雪月。
喻宸從未見過這樣的鄭宴,她記憶中的鄭宴是夜色闌珊處的清風明月,是陽
春三月裡未化的寂寂冬雪。一抬眸,一拂袖,俱是觸目可及的清冷。
哪如此刻,於這大殿中燃燒,灼熱耀目。
驚歎聲四起,喻宸知道,那高坐殿台的九五之尊也看到了鄭宴。
鄭宴遙遙望向喻宸,眼中是未歇的火熱。
她笑了,笑得顛倒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