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2 / 2)

方杜鵑說完,低下頭,不再說話,她還有一件事情沒說,怕說了,自己在兒女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聽方杜鵑講完後,一家人都沉默了。

最後,還是秦興耀打破了沉默。

“先不說秦枝是不是咱們家的孩子,爸媽養育她長大總是沒有錯的吧?”

見大家默認,他又說道:“那讓她在

大姐的婚禮上出份力怎麼了?”

他說完,秦夢繼續沉默,沒說讚成,當然也沒有反對。

秦國柱搖搖頭,歎了口氣,不說話。

“我親二姐,咱們家都沒有養過她,都送了結婚禮物的!”秦興耀強調。

方杜鵑就問秦興耀:“你就那麼肯定秦枝不是你的親姐姐?”

“當然肯定啦,我跟二姐長得一模一樣!”

“而且,二姐也認了我!”

“你們以為我為什麼忽然蓄起了胡須?還不是因為我們長得太像,怕被人看出來,給二姐惹事。”

這二姐叫得親熱極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有多好。

一家人,誰也沒有提出質疑:既然你們都私下相認了,為什麼人不回來?

不僅不回來,還讓秦興耀蓄起胡須,遮掩兩人長相相似的真相。

這不是明擺著不想把身份換回來嘛。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索性把事情瞞住,為什麼又要讓他們知道秦枝大概率不是自家孩子的事情?

這讓他們以後用什麼樣的態度麵對秦枝?

這些,秦家人都沒有想到,或者,下意識不去想。

“你這孩子,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現在才說!”

“你二姐叫什麼,人在哪裡,你倒是說啊!”方杜鵑急急問道。

“不能說。”秦興耀拒絕回答,“我答應二姐暫時什麼都不說的。”

“我已經說得夠多的了,其他的真的不能說。”

“萬一你們沒忍住去看她,不是給她惹麻煩嘛!”

“你這孩子!”

方杜鵑作勢要打他,秦興耀也不躲:“反正我不說!”

秦國柱攔下了方杜鵑,說道:“算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道理了。”

看那孩子大手筆送的紅布,就知道生活不會差。

到底是親生的,念著他們。

方杜鵑歎了口氣,看著小心疊放好紅布的大女兒,下定了決心:“信,我來寫。”

她最了解秦枝的性格,也最知道怎麼寫能打動她。

興耀說的對,無論事情真相如何,秦枝是該報答他們家的。

最艱難的時候,他們也沒有虧待過她。

這時候,一家之主秦國柱發話了:“直接拍電報吧,婚期快到了,節省點時間。”

一家人都篤定秦枝收到消息後,會想辦法給他們彙錢。

至於隻下鄉幾個月,且身無長物的秦枝要怎麼籌錢,怎麼還錢,他們並不關心。

“既然那孩子有自己的打算,這件事情,我們就不要再提起了,尤其是對外人,記住了沒有?”

說完,他看向秦興耀,見秦興耀點頭了,才移開視線。

多年的懷疑有了結果,結果還比他們預期的要好得多,秦家夫妻麵上雖然不顯,心裡卻是開心的。

不過,世事難料,事到臨頭,可由不得他了

安瓊得到關鍵的信息後,已經坐在回京城的火車上了。

她設想了好幾種辦法讓秦家人開口。

五天後,秦枝收到了電報,電報裡的內容與前世如出一轍,隻是話語精簡了很多,簡單概括就兩個字——要錢。

挺大方的,還用上了電報。

上輩子的信雖然也是要錢,至少語氣真摯誠懇,寫出了情非得已,打足了親情牌,能讓人共情。

這輩子,可能是想省點發電報的錢,精簡了又精簡,就,情感略略有些不夠豐沛。

反正秦枝看了後,無感。

她把電報隨手一扔,彈了張烈焰符過去,電報瞬間燃成灰燼。

之前她想好了,等收到信的時候,她就想用秦夢給她的,筆尖已經開叉的鋼筆,鄭重寫下:媽,女兒吃不飽穿不暖,請您彙些錢給女兒救命!急!

無論什麼情況下,命總比嫁妝重要吧。

現在,她改主意了。

她可不像他們,要個錢還拐彎抹角的。

她直接在白紙上筆走龍蛇,用畫符的氣勢,寫下了幾個字:媽,錢,兒。

親愛的媽媽,給點錢花花,女兒。

她今年才十七,還沒有成年,沒錢找家人要,不丟臉。

倒是秦家一家四口兩個工人,找她這個未成年要錢才不要臉吧。

前世,她被親情蒙蔽,想也沒想借錢彙回去,自己過了幾年苦日子。

現在想想,委實有些虧的慌。

她想起前世日子過不下去時,打電話求助無果的事情,歎了口氣。

就是這個時候開始,秦家對秦枝溫情不再的。

把信封封好,她準備明天寄就出去。

這輩子,誰也彆想占她的便宜,除非她樂意!

安瓊在這封信寄到京城之前找到了秦家人。

她確實在火車上想了很多迂回的,撬開秦家人嘴的辦法。

但等真的看到秦家人的時候,她一個方法也沒有用上,直接開門見山說道:“我是安雯的姐姐,我找你們有事。”

“安雯?”

方杜鵑問道,“我們不認識安雯,你找錯人了吧。”

秦興耀手裡簇新的搪瓷盆“哐啷”一聲摔在了地上。

這可把方杜鵑心疼壞了,她撿起搪瓷盆,就要開口數落,就聽安瓊說道:“看來你認識,你們相認了?”

話是對秦興耀說的。

方杜鵑一下子反應過來安雯是誰了。

想到對方是安雯的姐姐,她的臉色不好了起來。

方杜鵑放好搪瓷盆後,就有些坐立難安,有心想把人趕出去,又有些不敢。

安瓊見狀,心中明悟。

隨後苦笑,她和安雯是受一樣的教育,在同樣的家庭氛圍中長大的,甚至安雯的生活條件要優於她很多,她是怎麼做到這麼蠢的?

她怎麼會認為,她私下認親的事情能瞞住家人的?

不是秦枝要證據,

這都不用查證什麼了,

安雯自己已經把自己的身份擺在哪裡了。

要不說造化弄人,安雯前世有點子運氣在身上呢。

那個時候安瓊和曹燦陽犧牲,安家和曹家的天都塌了。

安雯私下的動作,安立信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關注。

“說說當年發生的事情吧。”安瓊肅容說道。

年紀輕輕就當上團長,執行過無數次危機四伏任務的安瓊氣勢全開,方杜鵑根本就承受不住。

加上安瓊話裡透露出,安家人已經知道了安雯身份的事情。

沒有對峙多久,方杜鵑就敗下陣來,把前幾天對家人說過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山洪爆發之前,她婆婆就說這疼那難受。

鬨得沒辦法,他們就準備帶她去衛生所看看。

那時候,方杜鵑生下雙胞胎沒多久,按說應該坐月子的。

不過,那個時候,家裡事情多,也講究不了這麼多,輕省的話,她也乾。

本來嘛,由秦國柱送人去衛生所就行了,可老太太非要兒媳婦送,作得厲害,還說很多難聽的話。

方杜鵑被吵的沒辦法,隻好和秦國柱一人一個孩子,讓秦夢扶著老太太去了衛生所。

她知道老太太鬨這一出的用意,這是怕她仗著生了兒子,以後不再聽她的,故意折騰她呢。

老太太臉皮厚,不怕人說,她可不行,孩子還小,以後跟人交往的時候多了,她不能讓人說不孝,沒了名聲。

好在,她身體好,到了衛生所,也隻是輕喘幾口氣,並沒有累到。

老太太很快看好了醫生,秦國柱去拿藥,秦夢跟著一起去了。

這時候,小兒子哭得厲害,她就到了略避著人的地方給他喂奶。

等她喂完奶回來,就看到小女兒被放在長椅上,包被鬆散,老太太不知道去了哪裡。

走廊裡忽然多了很多受傷的人。

她有些無助,想問什麼,又不敢問,隻能緊緊抱著小兒子,守在小女兒身邊,等著秦國柱回來。

好在沒多久,老太太就回來了,她懷裡還抱著個精致繈褓包裹著的孩子。

“媽,這是誰家的孩子?”

“什麼誰家的······”

“奶,娘,快來,爹摔了一跤!”

老太太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秦夢的喊聲打斷。

兩人聽到秦國柱受傷顧不上說話,方杜鵑讓老太太把懷裡的孩子放在小女兒身邊,趕緊去扶秦國柱。

方杜鵑也不放心,但她要看著孩子,好在秦夢知道自家娘擔心,跑過來說幫著看妹妹,讓她去看一下秦國柱的情況。

等他們扶著秦國柱回來的時候,長椅上就隻剩下小女兒。

方杜鵑正要問秦夢呢,就聽見有人說:“快,大家快點跟著大部隊去鎮衛生院,山洪過後,就是泥石流,這裡不安全。”

這還問什麼!

方杜鵑招

呼秦國柱抱起小女兒,一家人趕緊跟大部隊離開。

她沒有聽到老太太的嘀咕:“這,是不是抱錯了?”

現場實在太亂,一個醫生抱著裹著精致包被的小女嬰從他們身邊跑過,誰都沒有在意。

心裡犯嘀咕的老太太,緊緊拉著大孫女,眼神都落在了兒子和小孫子的身上,不敢離開一秒。

“老太太受了驚嚇沒有養好,之後,我們又背井離鄉,千裡跋涉來京城投靠親戚,沒過幾年,她人就沒了。”

到了這裡隻有一個地方有問題,衛生所的長椅。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方杜鵑才又說道:“她臨終前跟我說,那天,她在等我們的時候,有個醫生路過,拜托她照看一下小嬰兒,她要幫著救治一位傷情嚴重的鄉親。”

“老太太眼皮子淺,看那小女嬰身上的包被值錢,動了歪腦筋,想昧下包被,當做看孩子的報酬。”

“沒經過人醫生的同意,她就把兩個孩子的包被換了。”說完,她眼神閃躲了一下。

所以,那個時候醫生抱走的是安雯,蘇雅敏接手的時候就也已經是安雯了。

安瓊邊聽邊仔細分析著變數發生在什麼環節,沒有看到方杜鵑的心虛。

誰能想到,會有人去搶小嬰兒的包被呢?

安立信再是謹慎,再三確定,從蘇雅敏反饋的信息中也找不出漏洞啊。

因為蘇雅敏做的說的,沒有任何異常。

“老太太說完就走了,我跟她一直相處得不好,她也常常在我麵前演戲說謊,我不知道她這些話是不是真的。”

扒小嬰兒包被的事情雖然有些沒有下限,卻的確是習慣性把好東西巴拉到自己手裡的老太太會做的事情。

所以,那之後,她對秦枝忽冷忽熱的。

尤其秦枝跟秦興耀越長越不像,跟家裡人也不像的時候,她嘴上不說,心裡已經確定秦枝不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有意無意忽略秦枝,讓她承擔家裡大部分的家務。

然後,有一次她在上班的時候,聽到工友提起親戚家裡雙胞胎長得不像的事情。

她豎起耳朵傾聽,人家說雙胞胎長得不像很正常,還有的孩子會返祖,不像自己的父母倒是像祖上的哪位先人的情況。

方杜鵑聽到這些後,更加煎熬了,那人是廠裡的知識分子,說的話,她是相信的。

那麼,秦枝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她怕秦枝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也讓她上學,接受教育。

她又怕秦枝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讓她多乾活,少吃飯,衣服總撿秦夢的穿。

這麼多年了,事情總算塵埃落定,她心口的大石總算是放下了一半。

至於另一半,她了眼四周,沒有再說話。

“你說的都是真的?”安瓊問道,“還有沒有遺漏?”

方杜鵑搖頭:“我知道的都說了,我對秦枝也沒有不好到哪裡去,我們問心無愧的。”

她強調:“很多孩子多的家庭偏心的更加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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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瓊嗤笑。

“你什麼意思?”方杜鵑有些緊張。

“你真的有把秦枝當過自己的孩子嗎?”安瓊問道。

“當然!”方杜鵑說道,“不然,我們家也不富裕,我乾嘛還讓她上學去?”

“是啊,你們為什麼讓她接受了教育,卻在最後一刻沒有試著給她找份工作,由著她下鄉了?”

“三個孩子,兩個孩子接了你們的工作,你們還真是偏心到沒邊了!”

安瓊心裡冒出一股氣。

安雯在她們家裡千嬌百寵著長大,秦枝卻要從小做家務,穿破舊的衣服。

她心疼。

可是,內心深處,她也知道,條件一般,孩子多的人家,確實不可能每個孩子都得到公平的對待。

所以,她雖然把自己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嗆了方杜鵑幾句,心裡對她倒是沒有多少惡感。

就像她說的,她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放棄秦枝。

“這件事情,你們先彆往外說,我們有了章程後,會跟你聯係。”

安雯可以說是她看著長大的,在事情沒有塵埃落定前,她也不希望安雯受到太大的打擊與傷害,儘管她對安雯有些恨鐵不成鋼。

安瓊離開後,方杜鵑鎖上門,從衣櫃的深處拿出一疊現金,一隻金鐲子和幾件碎銀首飾。

這些,都是當初用秦枝身上的玉牌換來的。

她沒有說謊,跋涉來京城的一路是最艱難困頓的一路。

她沒有拋棄秦枝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一家人其實都是靠著秦枝脖子上的玉牌活下來的。

包括他們現在住的房子,也是用當時換玉牌的錢買下來的。

這些事情,她永遠都不會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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