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賈芸,賈璉蹲在牆角,看著包袱裡麵的東西,想到從前和王熙鳳夫妻恩愛的日子,思緒萬千,灰暗的臉上更顯頹廢。
賈政起身走過來,隔著牢房歎道。
“早知今日便該急流勇退,落得這樣下場,是我們安逸太過。”
從前寧榮兩府何等風光,如今卻隻剩一片狼藉,貪戀權勢,終究被權勢所害。
賈赦想起做過的混賬事,後悔也來不及,隻能懊惱的扶著額頭。
兄弟父子三人,再加上隔壁的賈珍賈蓉,曾經做下的人命官司買賣,終究是回到自己身上。
賈芸送過東西回去同樣感慨萬千,推開院門,小紅在裡麵等著。
“可見著二爺了?聽說二奶奶身上不大好,我想回去服侍。”
林之孝一家被放出來便在賈芸隔壁不遠買了房子,橫豎大家都知道他們要做親家,除了調侃也沒二話,如今倒方便往來。
“叔叔嬸嬸對咱們有大恩,你要回去也應該。隻是,你要照顧好自己。”
“放心,我知道。爹跟我一起回去有個照應。”
二人視線對上,小紅羞澀低頭,手腕被賈芸執住。
“我孝期已過大半,等事情了了,咱們就準備成親。前兒我和你爹說,他同意了。”
“既如此,你就該跟他商量,同我說什麼?”
抽回手,小紅看他兩眼,偏頭跑出去。回家略收拾些換洗衣裳,同林之孝暫回賈府幫忙。
在外頭隻道不好,進了內院才知事情嚴峻到如此地步。
“二奶奶病了,怎麼不說一聲?我該早進來,好歹也能幫襯些。”
小紅急的在屋裡打轉,被鴛鴦拉住。
“看看外麵那些婆子要吃人的模樣,哪裡敢說?不僅不能說,咱們更要穩住,不能叫她們看出半點端疑。所幸大夫是林府派來的,二奶奶吃了幾服藥還能撐住,眼下不好的是老太太。”
對外傳話都說王熙鳳住在碧紗櫥是為了貼身照顧老太太,卻不知兩人都在養病,老太太更是連個清醒的時候都沒有。
鴛鴦晝夜不敢休息,好好的人幾日瘦上一圈,見著小紅才略鬆口氣。
“如今進出的人我半個不敢信,給林府傳信都要委托老大夫,你來了正好,在這裡守著,我去煎藥。”
為了不叫人起疑,王熙鳳用的藥都是老大夫從林家帶來。國公府的日子過成這樣,他們家也是獨一份。
小紅看看昏迷不醒的老太太,又繞到裡麵去看王熙鳳。那個飛揚跋扈的鳳辣子躺在床上,嘴唇青白,氣色竟比外麵老太太還要難看幾分。
“二奶奶。”
忍不住輕喚一句,掩著嘴捂住哭聲。
可這動靜還是將王熙鳳驚醒,見著是小紅雙眼發亮,臉上也多出幾分血色。
“你怎的進來,芸兒可見到二爺了?”
小紅忙扶她坐起,伸手墊上兩個枕頭。
“見著了,裡麵有他認識的朋友,老爺和二爺精神都還好,沒吃什麼苦,東西也都放下了。二爺還特意問奶奶,叫奶奶顧好自己,休要惦記他,千萬照看好哥兒、姐兒。”
“若不是為這兩個孩子,我真撐不下去。”
倚在枕頭上,王熙鳳有氣無力,接過茶水抿一口就放下。
“鴛鴦可跟你說了?家裡情況著實不好,看過就快出去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省的白白連累。”
“我不出去,本就是想著來服侍二奶奶,換洗衣裳都帶了。跟著奶奶這些年,如今見著這樣,叫我怎麼出去?我就在……”
話沒說完,琥珀匆匆進來,又氣又無奈。
“二奶奶,趙姨娘來了。”
“叫她滾!黑心下流的,瞧著我沒精力管束,三番五次過來,打出去!”
王熙鳳不問緣由,撐起身子就罵,讓小紅險些按不住。
“奶奶彆動氣,跟她生氣有什麼值當?我去看看。”
按下王熙鳳拉著琥珀出來,才問。
“這是怎麼了?”
“小紅姑娘你不知道,趙姨娘來過好幾回,不是叫囂著要給環哥兒分祖產,就是嚷著二奶奶要獨占家產,誰略勸兩句,就說我們是黑心肝一夥的,要害死老太太霸占家業。”
“這還了得?”
都是榮國府的人,誰不知道趙姨娘什麼貨色?小紅沒有絲毫懷疑,帶著丫頭出來。
“姨娘在這裡嚷,老太太和二奶奶都在裡麵,跟這些丫頭犟嘴有什麼意思,不如我帶你去園子裡見大奶奶,長嫂如母,再有二奶奶做見證,將環哥兒徹底分出去可好?”
在家還是個哥兒,直接分出去什麼都不是,隻有那兩箱子東西。
趙姨娘機關炮似的嘴瞬間啞火,盯著小紅陰陽怪氣。
“我當是誰,原來是二奶奶身邊的丫頭,才放出去幾天就不知道自己是誰,到我跟前充主子來了?”
“主子且不敢當,人們玩笑稱我聲小芸奶奶,比不得姨娘風光,在家裡攪風攪雨。姨娘若有話說,不如將環哥兒叫來,我這個做小輩的,該給三叔請安才是。”
小紅滿眼輕蔑,從前就看不上趙姨娘,如今更看不上。
鴛鴦從後麵回來,聽得冷笑。
“正是,芸哥兒定親我們都是喝了酒的,這是實打實的正頭奶奶,賈家正經親戚。姨娘有話該跟我們說,彆在親戚跟前露臉,可沒這個規矩。”
妾室天然比正室低一等,賈芸雖然輩分小關係遠,卻耐不住他姓賈,彆說出五服,遠到天邊也是賈家人。小紅站在這就有個親戚奶奶的名頭壓著。
趙姨娘氣的發抖,伸著手指頭亂指。
“好,小麻雀攀上高枝反過來看不起我,都騎到我頭上,看我叫環哥兒過來,將你們都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