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眼觀鼻、鼻觀心地盯著地。
虞謠狀似從容實則忐忑地等著霍淩的反應。
霍淩深呼吸, 聲色平靜:“朕還有折子要看,先回了。”
虞謠:“……”
若不是知道自己先前作得太過,霍淩這個反應, 一定會被她吐槽為直男注孤生。
霍淩說罷, 轉身便走。虞謠沒有阻攔,但在他離開兩步後,她忽地生出急智。
立在那裡,紋絲未動,唯有聲音提高:“淩哥哥生我的氣了。”
霍淩足下微頓, 沒有回頭。
若有似無的,他聽到一點兒愁緒隱隱的歎息:“在意才會失分寸。淩哥哥若想看我時時處處從容得體……我也儘力便是。”
句末隱有三分哽咽, 少女不被所愛之人理解的委屈百轉千回。
說完, 她屈膝深福:“恭送皇上。”
片刻的沉寂, 霍淩最終也沒有轉頭看她, 徑自提步離開。
但虞謠聽到提示音:“當前還債率,3%。”
“不錯不錯。”白澤誇她,“旗開得勝。”
虞謠邊鬆氣邊起身,白澤又品評道:“你演技提高很快嘛。”
攻略宋暨時, 她還隻會瞪眼睛裝無辜, 現在都能說哽咽就哽咽了!
虞謠注視著霍淩遠去的背影嘖聲:“我應該算是撩到他了吧?”
白澤深以為然:“絕對算。”
少年時期曆事尚少,最容易陷入愧疚自責,霍淩後來麵對朝臣文人的口誅筆伐陷入抑鬱,也側麵證實了這一點。
——那件事的錯其實並不在他,但當大家都指責他是負心漢時, 他大約或多或少也內疚了,覺得虞謠的死真的是他的錯。
現下虞謠這樣說,為的是引起同樣的效果,讓他內疚。
雖然先前蠻不講理的是她,但她那樣說了,他多少會覺得是他不體諒她。
這種內疚會為她刷存在感鋪平道路!
晚上躺在床上,虞謠睡不著。
先是為自己的小聰明感到無比自(zi)豪(lian),然後又想到霍淩,開始魂不守舍。
“哎……”她問白澤,“舅舅,你有沒有覺得霍淩有點像宋暨啊?”
記憶注入的時候,她完全沒這樣覺得。
在從天而降的記憶裡,她總感覺自己是個旁觀者,感受並不真切。
而且兩張臉也確實不像,五官都不像,非要挑個共同點大概就是倆人都很好看。
但傍晚時在黃昏中短暫的相見,讓她突然有了種微妙的熟悉感。
是眉梢眼底的氣質,還是身形的輪廓?說不清楚。
總之就是覺得哪裡相似。
然而白澤不以為然:“不像啊。”他說著嘖聲,“彆再懷念宋暨了,不然顯得你很渣。”
虞謠:“……”
她覺得將宋暨拋之腦後,顯得她更渣。
而且她真的好想宋暨。雖然在返回現代後,在大肅朝的一生就變得像是一場迷離美妙的夢,但偶有相處細節跳進腦海,她還是會覺得心底一陣陣搐痛。
如果不是不繼續還債就會死,她大概會軟磨硬泡求白澤幫她找宋暨的轉世,跟他再續前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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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沒有不透風的牆,第二天,虞謠在禦花園外和皇帝說過話的消息不脛而走。
在交口相傳之下,事情變了味,逐漸變成了虞謠在外遇到皇帝後,巧用心機把皇帝擋走了,不讓皇帝見其他人!
於是當時“埋伏”在禦花園中的其他待選秀女,頓時對虞謠恨意凜然。
虞謠對此無語凝噎。
然後,她的日子變得不太好過。
雖則因為門楣很高,外加一度和皇帝有過花邊新聞,敢明著惹她的人幾乎沒有,但尖酸刻薄、冷嘲熱諷,她一直在聽。
還好這樣的時日也並不長,過了五天,秀女們學完了宮中規矩,殿選就開始了。
殿選是一項大工程——大家都很累的那種工程。
所有人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了,候在毓秀宮主殿外,等皇帝閱看。
皇帝起得也很早,進殿時天剛蒙蒙亮。虞謠在隊伍中遠遠望去,從那頗具威嚴的挺拔身影中,依稀看出些“朕沒睡夠”的疲憊。
然後就見皇帝撂了一上午牌子。
虞謠剛開始有些竊喜,認為這跟皇帝心中還裝著她有關,但白澤無情擊破了她的幻想:“彆太自戀,主要是困的。那天見過你後他一直睡不好,現在困得天旋地轉,連進去的美人兒們長什麼樣都看不清。”
虞謠:“……”
“那也還是因為我嘛!”她堅定道。
她隻說了幾句話,他就一連幾天都沒睡好,看來心裡真的很有她!
之後便是中午用膳的時間,皇帝在殿裡用,已經被撂了牌子的各自回房,還沒被看閱的在旁邊的兩排廂房裡用。
和虞謠在一間屋子裡用膳的有四個人,趕巧了其中三個都看虞謠不順眼。虞謠本身就正糾結於下午如何才能不被撂牌子,在三人的冷眼中更沒了胃口,索性放下碗筷,提不出門。
“姑娘。”門口的宦官攔了她一下。虞謠知道,這是為避免有人想去正殿刷存在感,攪擾皇帝休息。
她真沒這打算,敢打著算盤的都是缺心眼。殿選的規矩很嚴,現在跑過去叫禦前失儀,要被直接送出宮的。
她便指指廊下:“天太熱了,我吃不下東西。不走遠,就在這兒坐坐,公公看著我,行不行?”
宦官一哂:“你說笑。”說罷便退了開來,請她出去。
虞謠坐到廊下,倚在廊柱上盤算如何是好。
等到進殿看閱時想跟霍淩多說話不太現實,一來從規矩的角度講那會兒不能隨便說話,二來看閱是一撥五六個人一起進去,當眾表白過於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