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一個史官從青年修到白頭都沒法修改完。
再假設這位史官天賦異稟,真把實錄和起居注修完了,還不及歇一口氣,就會發現不知道哪位大臣、哪座寺廟還有未被收繳的實錄,乃至某個不知名的小鄉村的石碑上正刻著一段揭發唐太宗李世民不是嫡長子的文字。
拿著這卷書軸,以前不曾想過的問題,這會兒發散思維的一想,劉辰星不由大感好笑。
原來史書如此難以修改,便是當下的史料實錄被美言幾句,但是其大方向還是不會偏離,就像新聞一樣會告訴人以真相,以事實說話。
忽然意識到編寫史書是這樣偉大的事,它傳播著真相,將這個社會發展的軌跡展現在後人的眼前,尤其是這段記載史館的話,寥寥數語勾勒出日月山河都在史官記載下的那種磅礴氣勢,劉辰星心中一動,有一股強烈的衝動,她可以當史官,不虛美,不隱惡,直書其事,通過手下的筆,向後世之人傳達真實。
念頭閃過,劉辰星眼睛一亮,忍不住笑出兩個酒窩。
進士出身的官員,都不願意去一方州府為縣尉,她卻覺得這樣是真正的做了一個實官,當然若能留在長安為實官,做出一番實事來,比起縣尉惠澤一方,這樣則能惠澤全國。
然而女科舉實施至今,雖有發展,卻始終太慢了。
內舍人歐陽子衿,雖有三品“女宰相”之名,卻到底未被列入文武百官之列。
她向柳阿舅立了誌向,要超過歐陽子衿成為真正能站在文武百官之列的女官,但是千百年的固有傳統豈是那麼容易打破,未來的路她其實也不知道如何走,隻能像最開始讀書一樣腳踏實又勤勤懇懇地學習,畢竟女皇這樣打破男權社會的,天朝曆史上隻有一個武則天,這個時空也隻有女皇一人。
如果她奮鬥一生,仍然不能實現自己的宏願,成為史官修撰史書,不也是真正乾了一番實事,立在了文武百官之列麼?
劉辰星發現未來要走的人生方向又多了一條,心中頓時高興得難以自抑,恨不得立馬將手中的這卷關於史館的梗概介紹從頭到尾看一遍。
十年來的讀書習慣,養成了一旦沉浸書中,就忘乎所以之狀,當下就拿著書軸一點點展開一字字閱覽起來。
書架與書架之間隻有可容一人堪堪通過的寬度,書軸又得邊看邊一隻手卷軸一隻手展軸,為了方便手上收、展書軸,劉辰星下意識地往書架過道外麵走。
走時目光仍粘在書軸上,尚未注意到有紛踏的腳步聲傳來,隻聽一焦急聲音的喝斥道:“劉女史!你要把書拿哪去!?”
記憶力驚人,饒是隻今日有過一麵之緣,劉辰星也清楚地記得這個聲音。
被這一道嚴厲的聲音打斷了看書的思路,也在同一時間認出聲音,劉辰星正想解釋她不會拿書離開,隻是站在一的過道看一下,卻不及出聲,隻聽孫典書已和左右抱怨道:“看吧,沒錯!真是離開一步都不行!我都耳提麵命這裡的書不能隨意翻動,她還趁我不在的時候把書拿走!此等行徑,縱使才高八鬥,可品行如此,也實在是……”
說著搖了搖頭,終是一聲歎息:“以前來的女史即使才學不如,可到底高門貴女,斷然不會有這種手腳不乾淨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