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二合一(1 / 2)

唐臻輕咳了聲,看向陳玉的目光莫名沉重,仿佛藏著能將人脊背壓彎的歉意,欲言又止的道,“其實......你......”

隻需要裝模作樣的弄出聲勢浩大的動靜,恐嚇太子,就能令唐臻達成目的。

唐臻自認不是個膽小的人,絕不會輕易被嚇住。

因為深知原主的感情有多充沛,他才有把握,能用這樣的方式去試探,原主對孟長明的複雜情感,已經被消磨到什麼程度。

任何人在接受新消息的時候都需要理解和反應的時間,唐臻賭原主的感情,比他的理智更快。

所以他隻能告訴陳玉做什麼事,不能事無巨細的交代陳玉如何去做,未知的空白是唐臻為理智設置的障礙。

事實證明,他的思路基本正確。

驟然聽聞陳玉和孟長明大打出手,雙方各有傷處的消息,唐臻立刻感受到原主的情緒。

驚訝、擔憂......遠比突然聽到宮人告訴他,李曉朝和程守忠在宮巷爭執,站在東宮大門都能聞到血腥味的時候情緒更加激烈。

相比幾個月前,未曾與孟長明見麵,隻是見到對方的筆跡就不知不覺的被原主留下的情緒影響。

對於唐臻來說,現在的這點情緒起伏,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可惜這件事並沒有如同唐臻早先預想的那般,帶給他前所未有的輕鬆。

“你整日劍不離手,怎麼打不過孟長明?”唐臻捧起身側的果盤遞向陳玉,言語間難掩恨鐵不成鋼的嫌棄。

雖然孟長明有靠山,但是北地遙遠,陳玉也不是無名之輩。

陳國公府作為被眾人深深忌憚的龐然大物,這些年始終悄無聲息的盤踞北地,極少插手山東和山西之外的事。

哪怕河南在陳國公的眼皮子底下亂成糊塗粥,陳國公也對此視而不見。

他雖然任由屬下效仿其他行省,千方百計的在混亂的河南撈好處。但是誰敢與他提,不如趁亂拿下河南,陳國公也是真發火。

岑家村異軍突起的時候,陳國公也像是完成任務似的點出鬨得最歡的下屬,帶兵去平息河南的‘叛亂’,對嘴邊的肥肉完全不上心。

多年心腹铩羽而歸,陳國公大怒,責主將無能,副將懦弱。山東、山西的各個軍營,因此迎來數輪清洗,人心惶惶,再也不敢提河南。

聖朝同時存在近乎兩位數,大大小小的勢力,依舊能保持詭異的平衡,除了二十多年前,各地‘諸侯’達成共識,也離不開‘老大’的自律。

‘不動如山、動如雷霆。’

完全可以概括各地對北地陳國公府的印象。

他們堅信,陳國公願意出手的時候,聖朝必定會發生巨大的變故。

既然如此,陳國公府怎麼可能因為小輩無傷大雅的吵鬨,輕易打破二十幾年的行事作風,突然將手伸入京都?

所以陳玉打不過孟長明,兩個字,純菜。

陳玉完全不理會太子邊打棒子,邊給甜棗的行為。眼角餘光都不願意分給太子捧在手心的果盤中,美味豐盈的‘蹉來之食’,徑直走到距離太子最遠的位置落座。

他反問唐臻,“殿下怎麼知道,我比孟長明傷得重?”

發現孟長明膽大包天,給太子送女裝,還得寸進尺,要求太子換上女裝那日,陳玉就想狠狠的揍孟長明。

可惜當時有岑威在場,以絕對武力,輕而易舉的分開已經抓住對方衣領的陳玉和孟長明。

這次陳玉收到唐臻的密信,主動策劃肢體衝突,占儘先機,怎麼可能輸給孟長明?

太子未免太瞧不起人。

唐臻饒有興致的挑起眉毛,追問道,“孟長明傷得如何?”

雖然不在意穿女裝的經曆,但是唐臻討厭孟長明那雙仿佛能看透世間萬物的眼睛。他更難以忘記,因為原主留下的情緒,他曾為孟長明揮灑多少淚水。

唐臻再怎麼霸道,也不能與原主計較,隻能將這筆賬記在孟長明頭上。

從唐臻的態度中,陳玉清晰的感受到,在他的孟長明之間,太子是堅定的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難看的臉色終於緩和。

早在半年前,太子都是更親近孟長明。

“我在他臉上留下個牙印。”

“嗯?”唐臻愣住,這是他從未設想的答案,“然後?”

牙印除非見血,否則恢複的速度肯定比發青的眼睛更快。

沒想到陳玉文質彬彬的模樣,竟然如此豁得出去。

陳玉臉上浮現幾不可見的尷尬。

沒有然後。

他隻是想不通,太子為什麼讓他去孟長明的家中挑釁,還必須有肢體衝突,然後添油加醋的告訴太子。

回想從前的經曆,難免懷疑太子將他當成工具人用,借此機會去對孟長明噓寒問暖,緩和彼此的冷淡和生疏。

如果太子真的這麼做,他的黑眼圈豈不是醜陋至極?

聽見唐臻口中難以分辨是關心還是嫌棄的話,陳玉越想越覺得自己的黑眼圈很冤,腦子猛地發熱,脫口而出,試探太子有沒有偷偷關心孟長明的話。

感受到唐臻不肯從他的臉上移開的目光逐漸微妙,陳玉狠狠咬牙,補充道,“活該孟長明倒黴,隔日去鋪子中挑選沉墨,剛好遇到梁安急著出城,沒來得及躲避,險些被踩中脖子。好在梁安反應快,立刻調整姿勢,總算是及時將馬拉走。

說到這裡,陳玉依舊為孟長明的好運懊惱,“最後馬蹄隻是虛踩在他的小腿,最多臥床靜養半個月就能痊愈。”

“嗯,這樣啊。”唐臻腦海中立刻閃過兩道靈光。

孟長明要臥床靜養半個月,梁安乾得漂亮。

孟長明的倒黴,似乎與陳玉沒什麼關係,陳玉究竟在驕傲什麼?

唐臻的困惑順著目光,成功的傳遞給陳玉。

可惜陳玉沒能讀懂唐臻的困惑,他已經在不必對太子的交代刨根問底的情況下,解除對太子的小心結,如今更在意正事。

即使屋內、門外都沒有人,陳玉依舊謹慎的回到唐臻身側,以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守在城外的探子已經發現紅蓮的身影,按照紅蓮的行事作風,後日之前,城外必有大亂。”

紅蓮全憑野蠻和本能製造恐慌,沒有目的,也沒有未來,隻想要瘋狂。混入難民之中進城,是他們三十年來,唯一能夠靈活運用的‘技能’。

所以他們從不會在沒有取得想要的效果之前,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兩天以上。

唐臻緩緩閉上眼睛,良久後,低聲道,“李曉朝不會讓難民進入京都。”

陳玉動了動嘴唇,臉色陡然蒼白。

如果讓紅蓮進入城內,豈不是放虎歸山,十幾萬百姓都成了獵物?

以紅蓮的瘋狂,完全做得出邊被京營追殺,邊不顧後果的拉上所有能拉上的人一起死。

想象到橫屍遍野的畫麵,陳玉無力的張了張嘴,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京都越混亂,皇帝和太子偷偷逃跑的動靜就會越隱秘。

然而......這樣的自由,沾染無數血淚的自由,真正是父親想要的自由嗎?

陳玉恍惚間想起曾經與父親朝夕相處的日子,冷汗不知不覺的沿著側臉落下,眼底深處,惶恐無聲蔓延。

唐臻默默抬頭,將陳玉的表情變化儘收眼底,忽然伸出手,牢牢抓緊陳玉的手腕。

陳玉猛地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的想要甩開唐臻,眼底的排斥和恐懼幾乎化為實質。

然而無論他如何用力,冰涼的手掌都像是焊在他的手腕似的不曾有半分移動。

“陳玉!”唐臻沉聲厲嗬,直到陳玉的目光徹底恢複清明,他才緩和表情和語氣,諄諄善誘的道,“因為李曉朝必定不會讓紅蓮進入京都,所以我們要讓李曉朝因為紅蓮前往城外,對不對?”

陳玉下意識的想要搖頭,手腕卻傳來劇烈的疼痛。

他發出聲驚呼,終於在疼痛中徹底恢複理智,能冷靜的思考唐臻的話。

太子沒想將紅蓮放進城內,隻是想要讓李曉朝因為紅蓮出城。

陳玉無法再用已經徹底亂成漿糊腦袋思考,忽然單膝跪地,昂頭望向唐臻,“臣愚鈍,請殿下賜教。”

唐臻輕笑了聲,終於鬆開緊抓著陳玉的手。

難為他整日弱不禁風的模樣,從東宮走到福寧宮都要在中途停下,休息兩次。麵對隔三差五,像模像樣舞劍鍛體的陳玉,竟然絲毫不曾退縮。

即使對方幾乎失去理智,用儘全力的掙紮,唐臻也沒有任何鬆手的跡象,最後在陳玉的手腕處留下個青黑的手印。

可惜陳玉依舊沒有恢複往日的從容,否則他隻要稍稍側頭就能發現,太子藏在身後的右手,從肩膀到指尖都在發抖。

唐臻彎下腰,側臉幾乎與正昂頭看他的陳玉完全交錯。

“京營正鬨得厲害,你覺得......如果紅蓮已經抵達京郊的消息,忽然傳入百姓耳中,引起民間的恐慌和怨言,會不會激化京營的矛盾?”

無論是紅蓮,還是百姓的怨言,對李曉朝都是令人頭疼的大麻煩。

然而這對於京營中的其他勢力,這卻是前所未有且恰到好處的機會。

因為程守忠強勢攪局,李曉朝不得不在短時間內,密集的處理其他勢力安插在京營的釘子和暗棋。

這些人不願意眼睜睜的看著數年的謀劃落空,隻能不顧後果的反抗,唐臻願意將這種行為稱作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