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讓唐臻養好身體。
他才能放心的在原地,遠望著他的雄鷹展翅,
昌泰帝又歎了口氣,刻意忽略的不舍忽然變得鮮明起來,像是密密麻麻的小刺,雖然不至於令人皮開肉綻,但是會留下鮮明,難以忽略的痕跡。
“為父知道,你舍不得我。”他再次將唐臻攏入懷中,低聲道,“所以更要好好養病。總不能走在我前麵,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既然暫時走不了,何必讓臻兒病中再傷心一回?
昌泰帝垂下眼皮,擋住眼底複雜的情緒。
唐臻順從的依在昌泰帝懷中,乖巧點頭,“我會按照禦醫的囑咐,仔細調養身體,父皇不必為我擔心。”
至於究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還是黑發人送白發人。
唐臻嫌這句話晦氣,自然而然的將其忽略。
陳玉在程守忠麵前嘗儘挫敗感,他甚至生出錯覺,他的義憤填膺在對方眼中或許隻是個名為不自量力的笑話。
上次令他如此無力的人,如今依舊在廣西。
程守忠見陳玉氣得狠,竟然還反過來安慰他,語氣中滿含過儘千帆的滄桑,“彆生氣了,陛下這是為殿下計長久,並非不重視殿下。”
恰恰相反,昌泰帝察覺到危險臨近,最後的執念就是在以身殉國之前,將太子送出這座已經葬送無數皇族血脈的牢籠。
“可是......”
陳玉不假思索的反駁剛起頭,始終安靜的房門忽然發出聲響。
他與程守忠同時看過去,推門走出的人是昌泰帝。
“陛下?”程守忠朝陳玉使了個眼色,快步迎過去,“殿下如何?”
向貴州出兵的決定雖然來得突然,但是朝堂人多眼雜,想來如今消息已經傳遍京都,根本就沒辦法保密。
真正滿頭霧水,想要從貴州和紅蓮鎮獲取更多的消息的人,隻能信奉兵貴神速。
不巧趕上殿下的身體最虛弱的時候,想讓李曉朝、孟長明等人同意殿下替陛下禦駕親征,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留給陛下的時間委實不多。
陳玉默默閉上嘴,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昌泰帝,緊張的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昌泰帝搖頭,“臻兒身體虛弱,需要安心養病,仔細調養曾經的虧空,短時間內不宜有任何勞累。”
他再次歎氣,低著頭,步履匆匆的經過程守忠和陳玉。
此時此刻,隻有昌泰帝知道,他心中究竟是愁緒更多,還是鬆了口氣的舒暢更多。
可惜有些話,即使是麵對程守忠,他也不會說。
得到意外的答案,程守忠愣在原地,目光來回在重新緊閉的房門和昌泰帝的背影之間轉動,本就顯得苦相的臉越發愁雲密布。
陳玉卻深深的鬆了口氣,連眼底若隱若現的血色都瞬間散去大半,背靠支撐宮殿的圓柱,不顧形象的大口喘氣。
還好......還好!
憤怒終究沒能徹底淹沒殿下的理智。
雖然不知道殿下與陛下都說了些什麼,但是從結果看,殿下不用違心的離開陛下,陛下的臉上更是隻有心疼、無奈,不見怒火。
或許陛下已經發現殿下的非同尋常,不僅沒有嫌棄,反而格外心疼?
還是殿下強行壓抑情緒,用其他辦法哄得陛下改變原本的打算。
陳玉的目光逐漸縹緲,眉宇間再次被困惑和忐忑籠罩。
這對他很重要,關係到他會不會在殿下麵前說錯話,變成殿下的出氣筒。
雖然殿下每次都隻是嚇唬他,並不會真的對他做什麼。
但是......
陳玉不得不承認,偶爾夜間噩夢驚醒,十次裡至少有十次都是殿下的麵孔。
為什麼是至少?
直到開始做噩夢,陳玉才知道,原來世上還有噩夢驚醒依舊在噩夢中的慘況。
就這樣,陳玉和程守忠各自站在角落發呆,直到劉禦醫親自送來冒著熱氣的湯藥,他們才如夢初醒般的抬起頭,不約而同的看向打擾他們發呆的劉禦醫。
“......”
劉禦醫覺得這兩人的腦子似乎有點問題,需要紮針。
然而他是個有原則的醫者,隻有病人需要,主動求助的時候,他才會施針抓藥。
劉禦醫挺起胸膛,小心翼翼的輕攏隻剩十幾根的胡子,矜持的問道,“你們特意在這裡等老夫,可是有事想要請教?”
程守忠抬頭估摸時辰,溫聲對陳玉道,“你留下守著殿下,我去看看陛下歇下沒。”
陳玉麵色複雜的點頭。
經過剛才的單方麵爭吵,他再也沒辦法,僅僅因為程鋒口中的往事,就將程守忠當成可以親近的長輩。
這不止是他的長輩,更是陛下的程將軍。
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