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三合一(2 / 2)

難道他思索殿下的病情,過於專注,臉上沾染了不乾淨的東西。

孟長明搖頭,低聲道,“告訴殿下,我在你臉上看到紅鸞星動。”

“什麼?”陳玉愣住,對耳朵生出前所未有的懷疑,等他回神,孟長明已經徹底走遠。

他滿臉遲疑的邁入門內,隻能將孟長明的話,當做隻有唐臻才能聽懂的暗語,低聲道,“孟兄讓我告訴你,我在你臉上看到紅鸞星動。”

“怎麼你也會看......”唐臻的抱怨戛然而止,目光定定的凝視陳玉的臉,忽然抱著軟枕滾了半圈,笑道,“好,我到要看看,孟長明是不是隨口騙我。”

陳玉依舊滿頭霧水,見到太子心情不錯,壓在他心口的重石也稍稍挪開了些,跟著露出笑容,附和道,“殿下開心就好。”

隨著唐臻因為劉禦醫開的藥,沒再出現任何反常的狀態,那日夜裡發生的事如同投入海水中的石子般沒掀起任何波瀾。

福寧宮再次恢複平靜,幾乎與昌泰帝還在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彆。

唐臻依陳玉的勸說,停止劉禦醫的施針,臉色雖然依舊病態,飯量也不曾增加,但是近乎整年未曾變化的身高和體重卻開始有細微的變化。

最先發現這點的人是李曉朝。

因為劉禦醫說多走動,有益於太子殿下的身體保持比較好的狀態,陳玉每日追在唐臻的身後,催促他多走多說話。

唐臻煩不勝煩,又不至於因此嗬斥陳玉。

聽聞李曉朝來看望他,索性主動迎出去。應付李曉朝的同時,完成今日的走動。

李曉朝伸手比在唐臻的頭與他肩膀的位置,眼角眉梢皆是驚喜,“殿下長高了。”

唐臻漫不經心的點頭,心中沒有任何觸動。

長高又有什麼用?

他比李曉朝矮整個頭,比岑威矮近乎兩個頭。

按照累死他的程度長個,最多也就是李曉朝的模樣,終究難以超過岑威。

嘖,矮子。

幸虧這番話隻在唐臻心中,否則讓比李曉朝矮半個頭的陳玉聽見,恐怕又要陷入自我懷疑。畢竟無論他走到哪裡,皆有人稱讚他的身高。

見李曉朝始終盯著他看,非要等到回應,唐臻隨口敷衍道,“近日身體養的好,早上陳玉還說我看著比前幾日胖些。”

“陳玉總是在福寧宮留宿?”李曉朝麵露詫異,低聲勸道,“我知道你喜歡陳玉不爭不搶,為人細致,總是將他留在身邊。但是......”

唐臻做出側耳聆聽的模樣。

李曉朝滿意的點頭,正色教唐臻,“陳玉終究是外臣,哪怕現在看著是個好伴讀,將來未必不會受到家中影響,做出並非他本意的事。”

“我知道你身體差,想在身邊留個可心的人。羽林衛、京營之內,你皆可放心的選擇,其中有許多出身隻比陳玉差一線,文韜武略卻不遜色於陳玉,比陳玉更細心的人。”

唐臻盯著遠處的屋簷下的雪痕看了會,眉宇間滿是冷淡,“我喜靜,身邊不必有太多的人。等會告訴陳玉,讓他出宮休息,等到年後再回東宮,我身邊有程誠就夠了。”

陳玉在他身邊太顯眼,隻會害了陳玉。

不僅無仇無怨,又有些情分,何必如此?

李曉朝盯著唐臻的側臉看了會,語氣忽然變得溫柔許多,“殿下是不是有心事?”

唐臻搖頭。

他很好,除了吃就是睡,現在連北方和南方與岑威、梁安合作的生意都不再操心。摞在木箱中寫了又改無數次,怎麼都不滿意的計劃,表麵已經留下層薄薄的灰塵。

“那還是讓陳玉跟在你身邊。”李曉朝的桃花眼中滿是無奈和縱容,“等到殿下心情好,願意接納彆人的時候再讓羽林衛和京營送些人來,供殿下選擇。”

他解釋道,“我並非不喜歡陳玉,有意針對他。隻是看著殿下的目光太多,難免會留意時常跟在殿下身邊的陳玉,心生嫉妒,做出令殿下不高興的事。希望殿下明白,彆令陳玉太特殊是對他的保護。”

唐臻再次點頭。

無論李曉朝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和目的說出這番話,起碼沒有壞心。如果他還是原來那個天真懵懂的太子殿下,這些話對陳玉無異於救命的良言。

唐臻的順從反而令李曉朝眉宇間的擔憂越來越深,他本想與唐臻促膝長談。奈何京都事務繁雜,隻是在福寧宮多停留片刻,便有人特意來尋他。

程守忠不知為何,近來似有退讓之意,李曉朝自然沒有錯過這個機會的道理。

貴州的戰事已經平息,各方勢力卻依舊停在原地。等不到能令各方都滿意的結局,恐怕諸多目光短時間內不會從貴州離開。

李曉朝也曾抓住機會,安排心腹隨岑威、梁安、施乘德等人前往貴州。此時頗有運作的餘地,尤其是對三省總督和湖廣布政史,算是能以最小的代價選擇的切入點。

這個最小的代價,究竟是多少,還需李曉朝仔細斟酌。

北方傳來消息,陳國公疑似失蹤。雖然看陳國公世子的反應,這八成是個假消息,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燕翎被蒙在鼓中的概率。

......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皆需李曉朝親自考慮,能分給太子的精力委實不多。

即使發現太子的狀態不同尋常,心生憐惜,李曉朝也隻是暫時放棄針對陳玉的打算,沒能空出時間,親自探究太子正被什麼心事困擾。

唐臻站在原地,望著李曉朝的背影走遠,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心不在焉的想到,再過十日就是新年,這些人卻越來越忙。

不僅李曉朝和燕翎難見身影,匆匆歸京的岑威隻在京都留兩日,便北上趕回河南,這個年,恐怕會在家中過。

沈風君和沈婉君卻絲毫沒有歸家的意思,依舊在京都的府邸中深入簡出,偶爾沈風君會寫封請安的折子送去內閣。

孟長明倒是經常進宮,每次打量唐臻的麵容皆麵色鬱鬱,失去講課的興致,可謂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他近日正熱衷於找陳玉的麻煩,以至於陳玉有些怕他,遠遠聽見孟長明的聲音,無論正在做什麼都會立刻轉身跑路。

......

距離昌泰帝秘密北上已有整月。

孟長明告訴他,昌泰帝被燕鵠接走也有半個月的時間。

然而至今為止,他依舊沒有通過羽林衛收到有關於昌泰帝的任何消息

自從李曉朝發現唐臻在悄悄長高,唐臻身上的變化忽然明顯起來,幾乎每日都與前日不同。

陳玉猶如驚弓之鳥,立刻去找劉禦醫來給唐臻診脈。

劉禦醫得出的結論卻是好消息。

他認為唐臻原本因為中毒和中毒之後的接連消耗,導致身體逐漸被掏空,委實不像尚未及冠的少年。

如今雖然虧空還需要慢慢的進補,但是已經不會消耗身體本身的元氣。陳玉每日想方設法為太子進補的東西皆被身體吸收

原本因為各種問題暫停生長的身體,終於恢複正常,剛開始變化會比較大,並非沒有先例。

繼續進補,哪怕太子的身體終究不能像陳玉那般皮實,至少能做到與尋常人無異。

唐臻看著陳玉和劉禦醫溢於言表的喜悅,心中沒有任何觸動,隻是習慣性的揚起嘴角,否則陳玉會問他為什麼不開心。

可是......他為什麼開心?

李曉朝忙得神出鬼沒,有時甚至在半夜趕來福寧宮,既不叫人通報也不允許守門的羽林衛離開他的視線。

總之,不能驚擾太子殿下。

剛開始的時候,陳玉和程誠還會因李曉朝的行為擔心,總是半夜爬起來。李曉朝在大門處靜立,遙望唐臻住處的方向,他們就在房間內麵壁思過。

久而久之,陳玉和程誠就變成滿臉煩躁的在房中罵人。

至於被罵的人是否有感覺,大概隻有在門口吹風的大將軍知道。

燕翎的消息比孟長明還靈通。

沒等孟長明對驃騎大將軍的行為陰陽怪氣,燕翎已經滿臉擔心的進宮,詢問唐臻,“李曉朝是怎麼回事,有沒有故意找你麻煩?”

唐臻搖頭。

如果這就算找麻煩,那麼李曉朝更過分也沒關係。反正影響不到他,隻是福寧宮內茶水泡得遠比從前勤快而已。

燕翎見狀,斂去眼底的探究,笑著道,“近日終於有件高興的事,我想立刻說給真真聽。”

“嗯?”唐臻可有可無的應聲。

他剛成為太子殿下的時候,燕翎格外喜歡用顯得親密的稱呼喊他。

不知從何時起,‘臻臻’變成生疏的‘殿下’,大概是因為燕翎終於意識到,再懦弱的太子也是太子。

齊黎遭遇刺殺身亡,燕翎格外消沉,唐臻卻隻覺得暢快。

對比過於強烈,燕翎再次叫他‘臻臻’,唐臻非但沒計較,反而覺得有趣。因為每當看到燕翎頂著備受打擊的臉,尋求他的安慰,唐臻都會想到昌泰帝。

父皇雖然對齊黎還算特殊,但是對齊黎的死,沒有燕翎的反應大。

如果早知道......他還是會對齊黎出手。

從一開始,齊黎接近昌泰帝就是彆有用心,否則怎麼會有真假令牌。

昌泰帝的心軟,隻會換來齊黎的欺騙和算計。

燕翎沒能立刻察覺唐臻的走神,笑著道,“父親至今沒有音信,母親決定辦場熱鬨的宴席,為國公府帶來些喜氣。”

“年宴?”唐臻揚起嘴角,笑意卻未至眼底。

“不,我有個庶出妹妹,她與我格外投緣,如今已經記在我母親的名下,正好是擇親的年紀。”燕翎對這個處處想著他的妹妹,終究有幾分真心,“母親為她選了門好親事,正好在年後的好日子裡辦起來。”

好親事?

唐臻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正在北地的昌泰帝。

對於國公家的姑娘,皇帝算不算好夫婿?

昌泰帝自己撞上門,即使被逼著娶個皇後回來也怪不得陳國公,隻能怪他給了陳國公做國舅的機會。

“妹婿是果毅將軍家的嫡次子,隻比妹妹大兩歲,已經官至六品,全靠積攢的軍功升遷,前途不可限量!”燕翎忽然發現唐臻的走神,抬起手在唐臻麵前晃了晃,臉上的笑意稍作收斂,“殿下?”

唐臻陡然回神,“嗯,不錯的婚事,孤的庫房中有對極好的玉鴛鴦,送給他們,希望能在你妹妹的婚宴前送到北疆。”

雖然在走神,但是他的耳朵沒有漏掉應該聽見的內容。

“殿下是不是有心事?”燕翎麵露探究,低聲道,“最近看你,總是心不在焉。”

唐臻揚起嘴角,抬比在頭頂和燕翎眼下的位置,“我近日在長個,消耗太多的精力,白日就會犯困。”

這話半真半假,長個是真,明顯的隻要長眼睛就能發現,犯困卻隻是不想再解釋發呆走神的借口。

“確實長高許多”燕翎笑道,“聽說陳玉在搜尋稀奇的吃食?我特意找了五名廚子,分彆有不同的拿手菜。即使不放心讓他們在福寧宮伺候,也可以先放在東宮,你想吃新鮮東西就去東宮坐坐,正好走動起來,吹吹冷風。”

唐臻點頭,隨口道,“可惜我飯量小,即使加上陳玉和程誠,吃完他們的拿手菜,恐怕也要許久。”

“這不是正好,你很快吃完新鮮,我又要去找新廚子。”燕翎按照風月老手的教導,抱怨似的道。

自從打定主意,取代李曉朝在太子心中的地位,燕翎委實做了許多準備。他原本不是貪圖□□的人,陳國公的權力更令他沉醉。

況且男子和女子......終究有所不同。

為了能減少波折,又不被人發現他的小心思,燕翎悄無聲息的從風月之地找了幾個小倌養在彆處,由心腹審問他們,主要詢問他們的各種小手段。

與此同時,燕翎又精挑細選,給京都出名的紈絝接近自己的機會,忍著不耐煩觀察他們的行事。

直至有萬全的準備,他才小心翼翼的改變與太子的相處,在如同兄長般的關心之餘,偶爾做出些暗示。

目前來看......起碼沒有引起太子的警惕或厭煩。

可惜唐臻絲毫沒察覺燕翎的改變,隻覺得應付燕翎沒比應付陳玉強多少,稍有走神就會被詢問。

燕翎覺得唐臻對他有所隱瞞,不止是犯困,還有另外的心事,否則不至於無論他什麼時間來找太子,太子都犯困。

“真真”他握住唐臻的手腕,神色鄭重,“你有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事,一定要告訴我。”

唐臻盯著燕翎看了會,總覺得燕翎此時的表情有些眼熟,仔細回想卻毫無印象。他敷衍的點頭,“好”

燕翎見狀再次露出笑容,抬手為唐臻拂開亂發,低聲道,“我托母親找上好的雪貂,做了件鬥篷,年前或許能送到。”

“雖然長兄也想要這樣的鬥篷,但是我覺得殿下更需要,不僅沒同意他想換走我找到的雪貂,還從他手中換來兩塊積攢的好皮子。”說到此處,燕翎雖然還是笑臉,語氣卻頗有咬牙切齒的意味,引得唐臻側目。

看來這次低頭讓燕翎受了不小的委屈,以他的小心眼,恐怕會惦記很久。

唐臻想了想,熟練的揚起嘴角,“謝謝”

“殿下喜歡就值得。”燕翎臉上的猙獰稍緩,表情終於變成他想要的邀功和自得。

昌泰二十四年,臘月二十五日。

陳國公上折,稟告昌泰帝安好,請太子殿下放心,待明年四月,春暖花開,必將昌泰帝安全送回京都。

滿朝嘩然。

唐臻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折子,也沒找到昌泰帝給他單獨留話,隻知道陳國公的字很好看,猶如金戈鐵馬入畫。

當即有人詢問太子,昌泰帝是何時秘密出宮,做出這等危險的事,至江山社稷於何處。

唐臻神色鬱鬱卻不自知,懶得為昌泰帝收拾爛攤子,敷衍道,“孤與父皇皆因刺客受傷,孤不中用,直接昏了過去。醒來後,聽聞父皇攜程守忠去偏殿供奉鬼神,並未生出懷疑,委實沒料到......”

他搖了搖頭,起身打量四周。

皇位、禦案和太子位皆是金絲楠木打造,至少有兩千斤,需要數個壯漢才能抬動。

率先出聲的朝臣再次提出質疑,“素聞殿下純孝,為何住在福寧宮內,不知遵循晨昏定省?”

唐臻連眼角餘光都沒分給惹人心煩的朝臣,晦澀的眼底忽然變得明亮。

皇位兩側擺放著足有半人高的花瓶,裡麵插滿新鮮的梅花。

李曉朝看向昂著脖子等待太子回答的朝臣,低沉的語氣滿是警告,“陛下憐惜殿□□弱,從不肯要求這些,況且殿下是子,無論如何都管不到父的身上,王大人慎言。”

孟長明聞言,難得鄭重,斥王姓朝臣無禮。

燕翎同樣麵露不善,反問道,“王大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懷疑家父對陛下心懷不軌?”

‘嘭’

王姓朝臣本因李曉朝的斥責心生退意,孟長明和燕翎接連出聲卻讓他又羞又怒,自認成為眾矢之的,越發不想認輸,張嘴就要繼續逼迫太子,然而還沒發出聲音就被巨響嚇的怔住。

九重台階之上,太子袍角匆匆閃過,隻留皇位旁碎了滿地的花瓶和不成樣子的梅花長枝。

眾臣麵麵相覷,眼底皆是驚訝。

看來太子確實對這件事毫不知情,竟然如此大的怒火。

“王大人,血!”

王姓朝臣順著同僚的手指低下頭,後知後覺的發現大腿被花瓶碎片割出長長的口子,鮮血洶湧而出,血色幾乎將綠色的官袍染成紅色,

他顫抖著嘴唇想要說話卻沒發出任何聲音,瞳孔緩緩上翻,倏地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