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中午飯,林建民還想去拿蘆葦葉,順帶去看看丟在路邊的煤餅爐子還在不在,周小娥卻不讓他去。
“你也說了,那些人窮凶極惡的,萬一再碰上怎麼辦?”周小娥想起那車底下的血字,心裡就堵得慌,“晚上小凱回來,叫他去拿吧,爐子這些,也再買新的吧。”
說是容易,可煤餅爐子和麵盆也不便宜。
新的煤餅爐子得十塊錢,陶瓷麵盆也得兩塊錢,等於這兩天賺的錢,又都搭了進去。
問完價錢的林建民十分肉疼,騎著三輪車想回那胡同裡看,可是沒騎出多遠,卻又拐了回去——他現在當爸爸了,不能莽撞冒險。
又想到渾身是血的李誌強一再交代他幫忙照顧兒子,林建民買完東西也沒再回丈母娘家,而是蹬著三輪車回了小寨村。
周小娥回娘家這些天,他基本上都是天剛亮出門,天擦黑才回來。
見他這麼早回來,張紅英還以為是周小娥也回來了,見林建民身後空落落的,冷哼一聲就進了屋。
田鳳霞陰陽怪氣的擠兌他,“建民啊,你丈母娘怕是病的不輕吧,留著閨女家都不讓回了這。”
林建民懶得搭理她,放好三輪剛要出門,外頭老村長趙滿倉卻一頭汗的跑來了。
趙滿倉扶著林建民狠狠喘了幾口氣,這才開口:“建民啊,你大哥他被廠裡送醫院去了,棉紡廠你大嫂打電話回來,叫你們趕緊去縣醫院呢!”說罷,還是扶著林建民又緩了好一會兒,才站穩了身子。
聽見動靜的老兩口從屋裡出來。
張紅英聽見林建國被送了醫院,當時腿一軟就差點摔在地上,得虧老頭子在她旁邊站著扶了一把。
“怎麼就進了醫院啊,電話裡說是咋了麼?”
老村長這會兒已經緩過了勁兒來,鬆開了林建民,“沒說,我聽你家老大媳婦兒都帶著哭腔,怕是不輕,你們趕緊去看看吧!”
“建民,快、快把你那三輪車清理清理,帶我們上縣醫院!”張紅英很快緩過勁兒來,分派差事,“老二媳婦兒在家看著孩子,老頭子,你去屋裡拿錢!”說完,她順著林有糧的攙扶坐在了靠椅上,不停捏著自己的小腿肚子,希望能趕緊冷靜下來。
這種情況,林建民當然沒法再往李家去,乖巧的去卸三輪車上的擋板架子。
可是煤餅爐子搬開,三輪車一側木板上李誌強用血寫得字兒就顯了出來,一時半會兒拿水也不好擦,他隻好進屋去找了個舊床單把三輪車鬥整個蓋住,放了兩個小板凳給二老坐。
老爺子進屋拿錢,田鳳霞不樂意了,“媽,這大哥大嫂平時賺的雙份錢,住個院哪兒用您跟爸拿錢啊!”
張紅英白了她一眼,沒說話。
林建民埋頭收拾三輪車上的東西,連頭也沒抬。
不過田鳳霞從來不是個在乎臉麵的人,沒人理她也不妨礙她發表自我見解,“媽,要我說您也彆太擔心了,這大哥平常硬硬朗朗的,廠裡又不跟建水似的還在車間工作,大哥可是坐辦公室的人了,這麼熱的天屋裡吹著風扇日頭也曬不著的,指不定就是中暑了,沒多大事兒……”
正說著,林有糧從屋裡出來了,手裡攥著肉眼可見那鼓鼓囊囊的一疙瘩,塞給了張紅英。
張紅英也不避田鳳霞,拿著手絹包好了錢裝進褲兜裡,使喚林建民趕緊往縣醫院去。
這一家三口走後,田鳳霞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想起剛才林父拿的那一疙瘩錢,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老兩口住的堂屋上。
打林建民結婚收生活費到現在也兩年多了,兄弟三個一人五十一個月就是一百五,這家裡的糧食是地裡出的,老兩口唯一的花銷也就是那個在縣城上高中的小姑子,就算亂七八糟一個月花五十老兩口還能落一百,這一年就是一千二,三年就是三千六……
鬼使神差的,田鳳霞邁開步子就進了堂屋。
方才林父進來拿錢走得急,屋裡燈都忘了滅。
不過這屋子裡整整齊齊的,打眼看過去,田鳳霞還真看不出老兩口的錢會藏在哪兒。
要擱平時,田鳳霞可沒這個在張紅英屋子裡翻的勇氣,可今天不一樣啊,他們都去了縣醫院,一時半刻肯定回不來,孩子們又在外頭野著玩兒。
田鳳霞的心裡有底,還真就在堂屋裡翻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