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他為了罰她,硬生生推了擬定的登極儀半個鐘頭。

“方才宴會上,朕瞧你不是犯困麼,怎麼眼下不困了?”

他依舊一襲滾繡金龍邊黑色常服,輕輕用膝蓋抵了一下她的膝,少女便不由自主地跪伏在軟榻上。

她一張小臉煞白,眼角沁出水紅色,掛滿淚珠,嚇得磕磕絆絆,嗬出香膩的呼吸。

“回陛下,臣妾隻是昨夜識字溫書太晚,一時精神疲乏眯了眼,下次再也不敢打盹兒了,求您饒了臣妾這回……”

她不敢把責任推到他身上,不敢說是因為昨夜他折騰太晚,心知隻會惹來猛烈報複。

“你倒很用功,那朕考考你。”

年輕帝王傾覆上來,一手按住她纖細柔弱的腰肢,另一手拿了玉璽。

冰涼和氏璧所製的玉璽,在少女小腹、大腿處蓋下兩處紅色印章。雪白肌膚與赤紅印泥對比鮮明,落在人眼底濺出了火星子。

傳國玉璽冷得拂起一陣戰栗,少女怯生生地閉上眼,眼角濕潤,咬緊了牙關。

“連這幾個字都不認識,還敢說朕冤枉你。”他翹起嘴角。

“袖袖,對朕撒謊得罰你什麼?”

少女背後這隻骨節分明的手指,勾著她腰帶,卻遲遲未動。他呼吸滾熱,又重又深地打在她耳垂,絲毫不容質疑的威儀。

“自己脫了。”

……

漫天絲絲冷雨,扯起貶人肌膚的料峭寒風,吸一下五臟六腑都涼透了。

遼袖攥緊了裙擺,指節微微泛白,踏出門檻前,她心想:重活一世,要有長進啊,萬萬不可重蹈覆轍!

上一世她如履薄冰,揣度聖意,不敢在他的皇後進宮前生出孩子,這樣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過了。

她既然已經預知了命運,便可以躲避本該發生的壞事。

遼袖走在路上,為自己做打算。

前世為了討好他,苦心磨練出一手好字,也算有一門營生手藝,等退掉婚事,她便搬離王府,離淮王遠遠的。

遼袖下定決心要有個自己的小家,哪怕簡陋也好,再也不要過寄人籬下的日子。

淮王府修葺得富麗堂皇,極儘藻飾,規製九重,僅一個花園便占了七畝地之廣,紫金龍氣虯結的高地寶地,滿朝禦史竟無一人敢上折其禮度僭越。

到了夜裡,亮起數百盞紫檀宮燈,照得如白晝一般。

遼袖戴上兜帽,穿過重重錦繡,依次走過花廳、上房,最終抵達平日待客辦公的大書房。

這一路眾人皆認出這是府上暫住的表姑娘。

雖然戴了兜帽瞧不清容顏,但美人天生自攜風流氛圍,寬大的雪氅更襯她身形柔削,黑暗中露出一截精致的下巴,香風細細,撩弄得人心底生出許多綺麗遐思。

“她不是一向深居簡出嗎,今夜為何急匆匆地出來了?”

“據說岐世子那邊催得緊,他雖不敢來府上鬨,這幾日去信國公府威脅討人,若討不到人便逼還聘禮。”

“信國公府早將聘禮揮霍光了,看來表姑娘是非嫁不可了,嘖嘖,這樣的小美人胚子,真是命苦。”

眾人不由得目露惋惜,愈發憐惜她孤苦,這樣一個小美人,若被岐世子折辱幾日,隻怕香消玉殞了。

信國公府一家子豺狼虎豹,恨不能將她敲骨吸髓,榨乾淨最後一滴血,看來,她也是走投無路了,隻能求見淮王。

“落轎——”

一聲長長的吆喝,一輛紫呢幃轎安安穩穩落在王府轎廳,眾門子動作熟練地忙活起來,端茶的遞熱毛巾捧大氅的撐傘的。

老管事恭敬地撩開了門簾,敬畏地喊了聲:“殿下。”

遼袖自然也知道淮王回來了。

按道理,她應該坐在書房裡等候淮王,向他陳情,盼他庇護。

可是,想起上輩子被他禁錮折辱,她打了個冷顫,既然要躲開他,便一絲與他獨處的念頭都不要有。

站在書房門口,遼袖不敢踏進門檻。

她活了一世,知道並非隻有淮王這一條路行得通,偌大王府,還有一位長輩能替她主持公道,這個人便是起初接她進府的老祖宗。

她思定了主意,一轉身,徑直走往另一條路。

遼袖心底默念:文鳳真,這一輩子我與你再無瓜葛,不管你書房中的媚香是誰安排,都與我無關了。

雪芽見她路過書房卻不進,以為她迷路了。

“哎——姑娘。”雪芽疑惑地扯住了她的袖子。

遼袖拍了拍了她的手,嘴角一牽,笑容溫暖,似乎想教她安心。

她的聲音很輕,一字一字落下來,清晰堅定。

“雪芽,今晚,咱們不求淮王了,咱們去求老祖宗。”

“不求淮王了?”

“沒錯。”

雪芽愣住了,她發現一向嬌怯的姑娘,眼眸頭一次燃起微亮。

遼袖脫下兜帽,眾人將她的麵龐儘收眼底,呼吸微微一滯,明明五官極儘妍麗,一雙眼眸卻水光瀲灩,觸之即碎,清純小白花的模樣。

這樣一個內宦瞧了也心神搖曳的尤物,她進府的這段時日,淮王一眼也未落在她身上。

黑暗雨幕下,這個漸行漸遠的美人背影,落在一雙鳳眸底。

鳳眸的目光收回,轉而落在書案上一爐香灰,不知被誰用一盞茶水澆得熄滅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