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遼袖認真道:“沒有為什麼,槐哥兒,你記住了,跟這府裡的任何人,尤其是淮王殿下——”

她一字一字咬得清晰:“不要招惹他們!”

槐哥兒疑惑地問:“那姐姐為何要住在王府。”

遼袖想起自己與世子那門婚事,尚沒著落,清亮的眼眸籠上一層煙霧,心事重重。

“再等等,下個月,姐姐一定搬出來,與槐哥兒住在一起,好不好?”

槐哥兒第一次見柔弱的姐姐,露出這樣堅定的眼神,他信她。

兒時他生了重病,想吃從沒吃過的糖葫蘆,遼袖對他許了承諾,便真的在大冬夜,一個纖弱的小姑娘,冒雪衝寒走五裡路去鎮上買回糖葫蘆。

他咧開嘴一笑。

“成!”

“他們若是問我,我便低著頭,裝啞巴。”

槐哥兒裝啞巴的模樣,惹得遼袖忍俊不禁,兩瓣小小的紅唇噗嗤一笑。

遼袖見到弟弟如此懂事,心中鬆了一口氣,隻盼弟弟不要重蹈覆轍。

前世遼槐一進王府,便因為一身神力被淮王挑上,進了徽雪營。

起初,有人譏笑他是因了遼袖這層裙帶關係,但很快,這些人統統啞口無言,遼槐在軍中屢屢打破各樣開朝以來的武官記錄。

一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傻少年,來到人才濟濟的京師,北漠大雪都無法掩蓋珍寶的光彩,五年之內,由一介馬前小卒,接連晉升,斬獲戰功無數,位居正三品副將。

成為有史以來晉升最快,最年輕煊赫的副將!令人惶恐都來不及。

沒人敢罵他一聲傻子,隻知道他是淮王手底下殺人如麻的寶劍,隻有淮王才能命他歸鞘。

可惜,他跟著淮王,最終卻沒落個好下場。

淮王篡位一役,遼槐不怕死地打頭陣,攻城戰被毒箭射中了腿,久治不愈,最終惡化,雙腿殘疾。

他得知自己無法從軍之後,與姐姐告彆,落寞地遠走西域。

遼袖直到死前,都未能再見到弟弟一麵。

她眼角微紅,這一世再也不要槐哥兒跟著淮王混了,她隻希望弟弟平安無憂,做個快快樂樂的小傻子。

遼袖回屋後,尚未坐定,馮祥進來複命。

“遼姐兒上回寫的字好,這是殿下特意賞您的。”

馮祥一招手,眾人抬進一隻八角黃楊木籠子,裡頭一隻雪頂蒼鷹,一襲黯淡的銀灰色羽毛,氣息懨懨,精神不振,多處滲出暗紅血跡,已經凝固發黑,腳脖子拴上一條金鏈。

“啊……”遼袖下意識地驚呼出口,後退了一步。

馮祥笑道:“遼姐兒莫怕,這隻小畜生名叫光陰,北漠的名貴品種,萬金難得,性子暴烈,屬它最強悍,瞧瞧,這雙鉤爪蒼勁有力,不服管教。”

“它怎麼會這樣?”

“光陰不吃不喝,肉喂在口前,它隻往籠子上撞,非撞得鮮血淋漓不可,眼下它學乖了,快死了才明白誰是它主子,您放心吧,殿下訓好了才賞給您的,這樣一隻好鷹,京師豪閥紛紛相求,殿下從來不予置睬。”

馮祥正津津樂道,一旁的遼袖臉色愈發白了。

“人與鷹對峙之間,才是真正的較量,一個呼吸間疏忽,便會前功儘棄,不剔它一羽一爪,隻除去野性,磨滅戾氣,生敬畏心,它就服你了。”

“殿下是行家,打聽打聽,京師無人不服。”

“到了最後,哪怕打開籠子,放飛了又如何,自己還得乖乖回來。”

遼袖一手按緊了扶手,唇色如紙,微微顫抖,卻什麼都說不出口,她忐忑極了。

文鳳真天生精力旺盛,在國戰上無人出其右,覆滅南陽時,他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身後書寫軍令的刀筆吏足足換了七撥人,依然保持敏絕的洞察力。

在這種狀態下,調遣兵種依然出神入化,沒人能耗得過他。

後來在他收服遼槐這個當世第一猛將後,更是所向披靡。

“謝殿下賞賜。”

少女膽戰心驚地一行禮,頭暈目眩,喉嚨湧上一陣腥甜,險些站不住。

馮祥心底生出惋惜,遼姐兒生得極美,饒是老內宦也不免心神一動,可惜大美人若是出身貧苦,便是不折不扣的災殃。

若非王府庇佑,隻怕早就被強搶去京師各大世家,淪為公子品鑒的玩物。

遼姐兒的三分病弱氣,正是那群世家公子最推崇的病梅姿態,又加上一副漂亮皮囊,實在讓那夥子饞狼無法抗拒的頂尖珍品。

可她不是病梅,馮祥識人老道,早就看出,遼姐兒看似不沾世事的小白花,內裡卻有一股倔強的韌性,跟這隻“光陰”一般。

馮祥走後,遼袖一滴冷汗從下巴打落,望著籠中困鷹,一陣窒息罩上心頭,如影隨形的噩夢。

仿佛“光陰”腳脖子上的金鏈,也鎖在了她的脖頸。

前世那個雪膚龍袍的男子,鼻梁挺直,眉眼深邃,下頜骨線條清淨利落,五官美得極富衝擊性,隻是太冷了些,一步步走過來,居高臨下。

“朕上回賞你的天珠蜜,怎麼一點都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