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中秋節快樂!)(2 / 2)

他走進雨中,沒有打傘,疲憊地合上了眼睛。

他知道得太晚了,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他隻希望那些東西真的有用,而不隻是他無望的掙紮。

雨聲越來越大,唰唰的聲音闖進他的耳膜,安靜又聒噪,城市被籠罩在烏蒙之中,亮起了朦朧的燈。

16歲的太宰治無處可去,邁著漫無目的的步子走向鶴見川。

最後一次了,他需要清醒一下,需要水流洗刷走疲憊和恐慌,之後,他就不再是之前的太宰治了。

他要拯救兩個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人,將他們從必死的結局上拉回來,因為他們比他更值得這個世界。

他其實一直看不到活下去的動力,但僅存的求生欲還是為他帶來了一些非常值得的羈絆,比如某個傻乎乎的小矮子,比如經常不做人的森先生,再比如總是把他當孩子看的織田作和一直把他當小貓咪的夏夏。

黑發少年把自己埋進水裡吐了幾個泡泡,腦子昏昏沉沉的被撈進了一個溫暖的地方。

單眼魔鬼魚‘噗’的一口把已經吃厭了的太宰治吐出來,搖搖尾巴,變回了斬魄刀。

他一直閉著眼睛,直到有人蹲下來,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雨下得更大了,暴雨之中,支撐起來的傘被傾盆大雨衝刷得搖晃。

太宰治聽到有人在說——

“生日快樂。”

躺在地上的少年渾身都濕透了,臉上還有殘存的水痕,夏夏伸手替他擦掉臉上的水跡,就得到了一隻睜開眼睛的小黑貓。

模糊的路燈亮起暖色的光,竟然也帶來那麼一絲虛偽的溫暖觸感,躺在地上的少年愣愣地坐起來,仰著蒼白的小臉,還沒緩過神來似的。

過了一會兒,他才抿了抿淺色的唇,勾起一抹平淡的笑。

“姐姐又找到我了。”

這一刻,是太宰治少見的流露出的真實情緒,這也是一個真正發自內心的笑。

不是那種故作可愛的笑,也不是見到死亡時那種迷茫但又著迷的笑,更不是毫不留情的冷笑。

這是剝開蚌殼之後,無意間透漏出一絲真實的笑。

但,也像是在哭。

冰涼的手指纏上她的手腕,她聽見太宰治說:“姐姐每次都會找到我的,對吧?”

在她這裡,太宰治有儘情撒嬌的權利。

“我每次都會找到阿治的。”她將地上的少年拉起來,他衣服的水淅淅瀝瀝地流到地上,也沾濕了她的衣角。

“我保證。”

“我答應過阿治,每一年的生日,我都會陪你一起過,絕對不會食言。”

*

僅有一把傘,兩個淋成落湯雞的人終於回到了房子裡。

諾大的彆墅裡沒有開燈,顯得陰沉又昏暗。

太宰治記得,就是這個房子,在其他的世界裡被GSS開了個洞,蘭堂就坐在一樓的壁爐前,一堆堆的書籍和名畫擺在瑟縮的他身邊。

他用那些書來取暖,太宰治幫他搬了一幅很名貴的畫,他也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丟進了火裡。

平行世界的蘭堂先生是在錯誤地認為自己搭檔魏爾倫背叛了他們的祖國,被他親手手刃後自願赴死,死在這個距離他的家鄉十分遙遠的遠東島國,死後屍體被曝曬七日,然後葬在了一處公共墓地。

一代超越者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隕落了,除了他們知道他的身份,再沒有其他人知道他是如何在寒冷中擁抱臨死前最後一絲溫暖的。

他愣愣地看著那個沒有被點燃的壁爐,久久沒有回神,夏夏以為他很冷,趕緊把他帶到二樓的浴室,催他趕緊去洗個熱水澡。

等太宰治聽話地泡了個熱水澡,軟手軟腳地從浴缸裡爬出來,換上那件老朋友小黑貓連體睡衣,頂著一塊濕毛巾下樓。

樓下已經不複他們剛進門時那樣昏暗又陰冷,明亮的燈光將黑暗驅散,那個在這個家庭裡實用性很高的壁爐也燃了起來,暖洋洋的火光照亮了整間屋子。

同樣洗了個熱水澡換上同係列小橘貓睡衣的夏夏站在壁爐旁等他,她的身後的餐桌上擺著滿滿的看上去就讓人食指大動的大餐,一切看上去都那麼好。

夏夏張開懷抱,等他自己撲過來:“16歲生日快樂。”

太宰治並沒有撲上去,他隻是快速地蹭了過去,熟練地環住橘發女孩的腰。

因為剛剛洗了澡,他沒有再纏上那些繃帶,很少見地露出了一雙鳶色的眸子。

那雙漂亮的眸子不加遮擋,看上去被注入了甜蜜的楓糖漿的巧克力,稍稍一彎就顯得更甜了。

“這是第二個生日了呢。”

夏夏真的很喜歡看他眼睛裡閃過的那些壞主意,靈動又可愛,終於給他添了一絲人氣。

他微微低下頭。

少年的身高抽條很快,已經比她高了很多,雖然臉上的嬰兒肥依舊很可愛,但是不管從哪個方麵來說,都很難把他繼續看成一個完全的孩子了。

他也不想被繼續當做孩子,他想成為值得被依靠的人,而不是永遠被捧在手心裡揉搓。

不笑的時候,或者沒有故意裝乖的時候,他看上去真的沉穩了很多。

16歲是個挺模糊的年紀,在日本,16歲依舊未成年,但可以考駕照,這也算是身心逐漸成熟的一個標誌,在法國的話,16歲有自主收入就可以被判定為成年,如果以這個標準來看的話,太宰治甚至可以算作已成年。

但他輕輕的笑起來的時候,還是有一絲非常可愛的稚氣。

他說:“那我要許願啦,我許願——姐姐要好好地活下去,而且每年都要給我過生日。”

說完,他順勢在夏夏額頭上蓋了個章。

被當成許願蠟燭的夏夏:“……”

行叭,你高興就行。

夏夏快速地幫他把頭發吹乾,桌子上她提前訂好,又因為大雨不方便送,所以選擇自己過去一趟打包帶回來的大餐還冒著熱乎氣,在揭開桌子正中央那個琺琅鍋的時候,太宰治發誓,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那個焗螃蟹的身上真的撒發著聖光。

總不能是打光原因吧,好像也沒有直接照過來的燈啊。

夏夏隆重介紹:“這是來自遠月學園的螃蟹宴。”

太宰治肅然起敬。

他就說呢,那道聖光是從哪裡來的,原來是遠月學園出品,果然名不虛傳。

16歲生日當晚,太宰治被這頓可以讓人頓悟人生哲理的螃蟹宴給洗滌了心靈,等他們吃完晚餐,夏夏靠著吃飽喝足的太宰治,又跟他打了幾局遊戲,輸得非常佛係。

她雖然很擅長實打實地砍人,但卻一點都不擅長操縱遊戲手柄和電視屏幕上的小人使用武器去跟另一個小人打來打去。

遊戲手柄是來自中原中也的禮物,遊戲光碟是來自亂步的禮物,雖然他們人沒有到場,但是都把禮物送了過來,還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一套可搭配使用的禮物,讓人不禁懷疑他們是不是商量好的,想要用遊戲來腐化他,讓他從此退出橫濱卷王行列。

太宰治又發現了一個夏夏不擅長的東西——遊戲。

玩了兩局,因為對手實在太菜,沒有太大的挑戰,太宰治意猶未儘地放下手柄,也因為他晚餐吃得有點多,可能還因為淋雨加入水有點感冒,眼皮越來越重。

看他這就要在沙發上倒下,夏夏推了推他的肩膀:“喝掉薑湯再睡。”

非常不幸的是,因為沒有提前預計到大暴雨,更沒想到會淋雨,夏夏當然沒有從遠月學園的學員那裡訂薑湯,所以這鍋薑湯是她親手熬的。

太宰治想想洗滌精口味的薑湯,打了個寒顫,張嘴就要拒絕,沒想到他這一個寒顫反而為自己換了個更大的碗。

他哭唧唧地說:“不喝了好不好,正好生病了就能向森先生請病假了。”

夏夏端著一碗同樣散發著聖光的薑湯,但太宰治明明確確地知道這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態度堅決地將小腿擠進坐在沙發上的太宰治的兩條腿中間,大碗懟在他麵前,言簡意賅地說:“喝。”

“除非你想在森先生辦公室打著吊瓶寫文件,當然這跟我沒關係。”

太宰治因為她描述的這個畫麵皺起了漂亮的小臉蛋。

不用懷疑,森鷗外還真乾得出來這種事。

這就是上司是個無證黑醫的壞處,他能以為了太宰治身體健康著想為理由把他按在辦公室裡打吊瓶,為了讓他有個消遣,肯定還會把打吊瓶的位置放在一處辦公桌前,還要給他一遝無聊的文件。

太宰治表情放空地喝掉大半碗熱乎乎,味道難以形容的神奇洗滌劑口味的薑湯。

“不、不喝了……喝不下了,真的喝不下了!”

夏夏鼓勵他:“你可以的,加油!”

太宰治:“……嚶。”

最後還是沒喝完。

*

生日之後,太宰治就陷入了忙碌之中,比以往更甚。

夏夏繼續按部就班地上課,直到某天接到了來自遙遠英國的消息,稱一名來自歐洲的機械警察亞當·弗蘭肯斯坦接到了前來橫濱的任務。

她知道這件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網球部送出國比賽,夏目漱石顯然也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第二天,立海大就迎來了許多臨時代課老師,略略看過去,有異能特務科的異能者,也有軍警異能者,甚至有兩名獵犬成員。

他們來到這裡的目的主要是為了保護學校裡的學生,雖然夏夏有自信魏爾倫絕對找不到關於立海大的情報,但為了以防萬一,夏目漱石還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諾,牢牢罩住了立海大。

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男老師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夏夏感知到了剛剛踏上橫濱土地的魏爾倫。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確實和中原中也有點像,屬於非常顯眼的存在,因為他的靈絡竟然也是紅色的。

這不是她原來所處的世界,夏夏也說不清這種靈絡顏色到底代表著什麼意思,但是這個世界沒有異能的普通人類的靈絡顏色依舊是白色,異能者則是淺淡的藍色,這是已經確定的事,她所見過靈絡顏色呈現紅色的,隻有中原中也和魏爾倫兩個人。

在另一個世界,紅色的靈絡象征死神的力量,在這個世界上是什麼意義,她還沒有弄清楚。

她遠遠地看向碼頭的方向,清晰地感知到魏爾倫一步步走進陷阱,從她認識的情報販子那裡拿到必需的物品和情報,但是她卻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

這是為什麼呢?

*

魏爾倫終於踏上了橫濱的土地。

從年初開始,他就在想這件事,直到春天來臨,又到了那個大爆炸發生的日子,他開始有意識地收集有關橫濱的情報。

借助公社的情報網絡,他理所當然地注意到了被意大利那邊特彆標注過的港口黑手黨重力使。

橘發藍眼的特征對得上,年齡和能力也對得上,也對,身為人形兵器,他的弟弟想必也無法適應普通人的生活。

港口黑手黨嗎,有著宛如北歐神明的英俊外貌的金發男人看著郵件裡的資料上那個男孩的照片,綻放出一個奇妙的微笑。

中也,我的弟弟,我找到你了。

在明確目標之後,他立刻行動了起來,首先是收集更多情報,包括他的弟弟是怎麼長大的,為什麼加入了港口黑手黨,他有什麼朋友,等等等等。

他想在見到中也之前先了解一下他。

想要接觸橫濱的情報,處於外界的人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壟斷了橫濱情報的雨露柘榴。

雖然公社的情報網也很厲害,但是雨露柘榴又是另一種厲害,可以說,橫濱是一塊堅不可摧的鐵桶,不要說外界的情報屋,就連本地的情報組織都在近幾年裡慢慢被蠶食,隻留下那個神秘的組織。

但他沒有選擇從雨露柘榴的手中購入情報,這樣一個掌控了橫濱情報市場的壟斷組織,想要對情報做手腳是再簡單不過的了,而且他也不想讓雨露柘榴知道自己的目的,因為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事後消除痕跡一定會很麻煩的。

他尋求橫濱地下其他情報屋的同時,偶然聯係上了太宰治。

魏爾倫當然知道他的存在,也知道他是中原中也的搭檔,甚至他也是他的目標之一。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太宰治堪稱大方地提供了許多情報,而他的目的是——

“我想看到港口黑手黨燃燒起來。”黑發少年掛著一種奇妙的微笑說道。

魏爾倫不太在乎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看在對方給他情報的份上,他頗有心情地又問了一句:“還有什麼願望嗎?在我……最後殺了你之前?”

黑發少年的年紀不大,但是眼神深處卻極其空洞,他不畏懼死亡的威脅,因為他並不畏懼死亡本身,甚至還在隱約期待著這個。

他似乎真的考慮了一下,但最後還是說:“不……算了。”

魏爾倫不知道他原本想說什麼,但是剛剛他的眼中確實泛起了一絲波瀾。

他帶走了被記錄在幾十張紙上的情報,還有一本看上去像是雜誌的東西,這些情報並不是出自一人一時之手,打印的一部分油墨深淺不同,紙張顏色也有差異,甚至還有手寫的情報,字跡有稍許不同,一看就不是同一個人收集整理出來的。

這些情報放在外麵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裡麵不僅記載了很多港口黑手黨的機密事務,還有關於橫濱其他組織的內容,更重要的是,裡麵有許多關於中也的情報。

魏爾倫回到安全屋後做了一個簡單的翻閱,然後麵對這本裝訂成冊,仿佛娛樂雜誌一樣的《本周不服輸的中也·合訂集》陷入沉默。

……港口黑手黨就是這麼個組織?!他弟弟待在這兒還能好!?

不行!中也必須要跟他走!

魏爾倫的決心從沒有像今天這麼堅定過。

他越看這本出自太宰治之手的雜誌就越氣,再想想這很可能是港口黑手黨內部出版發行的東西,他就……更氣了。

他的弟弟就這麼被這個無良組織當猴耍?!

決定了,明天就動手,絕對不會再拖了!

他憤怒地想著,在翻到其中一頁的時候,動作頓住了。

先不提太宰治激情寫下的小論文,他對這些東西一點都不感興趣,魏爾倫隻略略瞄到了一眼什麼‘可惡的小矮子今天又湊到姐姐身邊了’之類的話。

他望著上麵的照片出神,那是一張合照,看角度像是自拍,他的弟弟一臉彆扭地看著鏡頭,照片上的另一個主人公是一個橘發藍眼的女孩,正在對著鏡頭微笑,嘴邊有淺淺的梨渦。

中也被她從後麵半攬著,兩張臉湊在一起,姿態親密。

魏爾倫定定地看著這張照片,很久很久沒有翻頁,最後,他伸出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印刷在版麵上的這張照片的邊緣。

如果千夏還活著的話,她應該也有這麼大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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