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吳氏也無奈,正要開口說話,外麵又來了通報聲。
“大小姐來了。”
珠簾碰在一起,叮叮當當。
林吳氏與林若素轉頭看去,珠簾被小丫頭的一隻手撩開,林若青稍一偏頭走了進來。她的麵容恬靜,鞋麵上也是雪色一片,好似走路不沾地,神仙般飄著來的。
“母親,若素。”林若青開口叫了人。
她一眼望過去,自然是看見了林若素的紅眼眶,隻不過林若青臉上不顯,全當沒看見。
林若素雖不甘願,但禮數也還有,回了聲姐姐,便坐到了邊上。
林吳氏笑著和林若青說體己話:“昨天晚上回來的吧?”
“是,昨天晚上回來得遲了,未能同父親母親見安。”林若青微微欠身。
兩人從來不親厚,可麵子上都能過去。不過是重體麵重規矩麼,演出來的熱意罷了。
“是你父親不好,本來就是不打緊的事兒,非要緊著催,”林吳氏喊人給林若青端茶,繼而轉頭對她說,“正好這會兒你來了,咱們說說話。”
“若素,”林吳氏又轉頭對林若素說,“去看看你弟弟,讓他中午過來這吃飯。”
這就是個打發林若素走的意思,林若素心不甘情願地應了,經過林若青身邊時帶起一股子冷風,順帶一個斜眼。
小丫頭端著茶水與果點上前,輕輕放在了林若青邊上。
林若青端起茶杯,用茶杯蓋子扣了扣茶葉,茶葉不好不壞,點在微綠的茶水中。
林吳氏將嫁妝單子遞給林若青:“你看看,有什麼缺漏要補的沒有,除了這些,你院子裡的人到時候我也將他們的賣身契都給你,一同帶了過去便是。”
嫁妝單子寫得清楚,鋪子十間,田產三百畝,再加上妙光山的彆院,剩下的一些首飾珠寶也湊了些數。
林家雖說起來同陳家沒得比,林遠在外也是個不為名不為利的清廉做派,然而真要算起來,家產總還是有的。林若青頭前想過在嫁妝上頭會不會有什麼變故,卻沒想到能被克扣成這樣。
當年林若青母親嫁過來時陪嫁的鋪子足十五間,且都在杭城鬨市裡,如今這單子上寫了十間,連位置都沒說明白,更遑論田產也是一個道理。
不等林若青說什麼,林吳氏垂眸歎了一口氣說:“這府中一大家子,開銷實在大,我與你父親儘力拚湊下來,才算是好了。”
“這單子父親也知道了?”林若青對林吳氏的話不置可否,隻溫聲反問林吳氏。
她雖然叫林吳氏一聲母親,可那不過是禮數,但林遠可實實在在是她的生父,這嫁妝如若也有他的應允,那林若青便是徹底心寒了。
當年她母親從上京嫁過來,撇去那些放在原地挪不動的嫁妝,銀子也未曾少過。等她死後,銀錢隻一部分給了林若青,剩下的小幾千兩全都充了公用。
林吳氏興許不完全知道,林遠卻是徹底清楚的。隻不過他們不曉得林若青彼時那麼小一個,也將這些全都看在眼裡罷了。
林吳氏認為林若青自小是個脾氣溫和禮數周到的,因而此時即便是知道這嫁妝單子其實欠了一些,她也沒覺得林若青會如何爭取。
“這單子是我和你父親一起草擬的。”林吳氏道。
林若青的唇邊露出一點諷刺的笑,轉瞬即逝,她問:“我想問問母親,這田產在哪兒,鋪子又在哪兒?”
林吳氏沒想到林若青會問這個,她頓了頓回道:“田產也不遠,在魏縣,鋪子都在城裡,兩間在東街,八間在西街。”
魏縣,林若青是知道的,雖說起來也是杭城管轄的縣,但距離杭城有近百裡遠,差著一個零星就要劃到彆的地界去。東街是杭城鬨市,可鋪子不過兩間,西街處處門可羅雀倒是分了她八間鋪子,十足大方。
林吳氏仔細觀察著林若青的神色,見她不喜不怒,看不出什麼來,心裡一時不知道是該鬆口氣還是提心吊膽。
林若青將單子放回桌上,心已然硬了。
“缺漏是有一些的,”林若青抬眼看向林吳氏,聲音還是溫溫吞吞,半點看不出生氣,“不過我想是父親這兩天忙累了一時疏忽,東街的十三間鋪子,城郊的五百畝良田,還有白銀五千兩,他忘了一並寫上去了。”
一並寫上去?
林吳氏皺起眉頭,知道林若青的意思不僅要這紙上寫著的東西,還要另增東街的十三間鋪子,城郊的五百畝良田,外加白銀五千兩?這簡直是要將整個林家給搬過去了!
其實林若青覺得,即便是林家真給這麼多,也全不過分,畢竟她口中提出來的全都是當年她母親的陪嫁。哪兒有女兒出嫁,僅用亡妻嫁妝,自己分文不添的道理?隻不過林若青也知道,她所提出來的東西讓如今的林家來拿,林家的確夠嗆拿得出來。
她曾經所處的時代,有位先生的名言說過,想開扇窗戶,那得告訴彆人自己要掀了房頂,這麼一來,窗戶就能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