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青怔住,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她歪了歪腦袋感受陳彥落在自己臉上的手,那溫度的確是真的。她這才露出笑容來,問道:“爺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讓人提前說一聲?”
“下午過來的,忙完了,想到你,於是就過來了。”陳彥在床邊坐了下來,目光溫和。
林若青不知道這唱的是哪一出,她原本想著陳彥怎麼都是要因為昨天的事兒有些不悅的,然而此刻卻看不出他身上有類似的情緒在。
翠竹和扶柳緊跟著走了進來。
翠竹道:“少夫人,廚房那邊已經做好了飯,你現在想不想吃?”
林若青轉頭對她說:“讓人布菜吧,我陪著爺先吃一點,免得一會兒趕路回杭城太遲。“
沒想到陳彥說:“我今晚就宿在這裡。”
他握住林若青的手,跟著問:“若青不想在在這兒住嗎?”
林若青心裡頭想立刻踹陳彥一腳,臉卻跟著揚起來露出靈動的笑意,她聲音清清亮亮地說:“爺可真會扣人帽子,一句話砸下來就跟要壓死我似的,爺要在這兒住當然很好,也省得來回趕路的周折,我前麵是以為爺在城裡還有的要忙,平時在家不都是那樣?”
陳彥前麵的那句反問不過是來源於他心裡從昨天開始醞釀的不確信,因此林若青說話時他一直看著她的眼睛。林若青的眼神澄澈,再結合她說話時輕巧自然的語氣,字字句句都像是發自真心。
陳彥的心裡才算是寬了下來:“這兩天鋪子裡沒什麼要緊事兒,先前是平城那頭忙,現在已經穩下來,鋪子也重新開張了,這兩天有什麼事兒都讓田宇送過來處理。”
這就是個要在這裡住兩天的意思了。
林若青心思一轉,倒也沒發愁。單單要說陳彥一個,她至多是沒有情愛的喜歡,討厭說不上,且陳彥在這兒也不是全沒好處。
林若青笑著說:“爺在這兒就更好了,妙光山後麵有條河,聽前兩天來送菜的農戶說,明天那兒有捕魚的節慶,爺陪著我去看看吧?”
他們說著話,翠竹與扶柳就給林若青找衣服,服侍著她穿好了又梳了頭。
陳彥沒想到林若青一開口就要求這個,他不由失笑:“那我過來倒是正好湊了巧。”
“可不正是。”林若青語氣輕快,在陳彥前頭走出屋去。
陳彥跟著出來,緩步走在林若青身側,低聲笑問:“那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了?”
林若青撲哧笑了出來:“爺怎麼還信這些有的沒有的?”
她一句話又將陳彥的心弄得七上八下。
外頭的廳裡已經布好了滿桌子的菜,兩人坐著吃了些。林若青雖然吃得慢,但飯量卻不小,一直吃到了月亮慢慢爬上來,斜斜地掛在半空中。
陳彥陪著林若青在花園裡繞彎子消食,一麵和她說自己走南闖北的那些事兒,翠竹和扶柳則站在院門口遠遠等著。
林若青喜歡聽陳彥說這些,一個是能了解這個時代的社會風貌,另一個則是對她自己被拘泥住的一種補償。
陳彥的確經曆豐富,他這麼些年裡有險阻,有艱難,有喜悅,有慶幸,點點滴滴刻在骨子裡成了現在這個他。陳彥有這樣的經曆,有這樣的自由自在,根本上是因為他是個男人。而她被投放在內院中,身不由己笑不由身,根本上也不過因為她是個女人罷了。
“我真羨慕爺。”林若青發自心底地輕輕歎了一口氣。
陳彥笑著說:“若青羨慕什麼?”
“羨慕爺有自由灑脫。”林若青看了一眼腳邊盛開的一朵花,心情有些傷感起來,“爺有爺的自由灑脫,我有我的,我的自由灑脫是為爺生兒育女,為爺看好內院。”
林若青說完抬起頭來,臉上忍不住要笑,笑這荒唐的道理,笑認同這道理的荒唐的人世間。
然而等她對上陳彥愕然的神色,林若青又反應過來是自己衝動了。
她剛才說的那些是什麼話?那都是陳彥認同的道理,是這個時代的男人女人都認同的道理。本來隻是奔著和陳彥搭夥過日子的打算去的,自己何必費這個勁兒,做些無用功去譏諷?
陳彥望著月光下的林若青,她站在花叢中間,臉色上的笑意那樣盛而冷淡,使她即使站在自己身邊也好似有千裡之遙。
月色又亮又涼,照在林若青如若要透過她,讓陳彥有一種下一刻她也許就會消失不見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