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2 / 2)

梶井基次郎繼續說道:“太宰大人說,務必要讓對方沒有生還的機會。不過,其實為了減少乘客反抗,在你們食物裡麵已經下了一些藥,藥性也應該快起了。這個黑澤陣也應該沒有反抗之力。”

羽久看到梶井基次郎還在慢條斯理地對自己說話,當下還不明白這人是太宰治安排下來拖著自己的腳步的。現在不知道琴酒離席過了多久,羽久對梶井基次郎說道:“就這樣,我回頭再與你說。”

話音剛落,就從窗口跳了出去。

周圍走廊寂靜無人。

羽久剛尋思要走哪個方向,突然間夜空響起槍聲,那聲音響在海上,震得脊骨與之共鳴,槍聲仿佛在骨髓中回響,整個人隻像是被一盆冷水當天淋了個徹底。霎時間,羽久想起橫濱的晚上,他聽到太宰治為自己在森鷗外開槍殺人。他下意識地抬起頭,朝向聲源的方向望去,迎麵而上的時候,灰蒙蒙的天空開始飄了雪,與之一同落地的還有琴酒。

羽久看向那一團站在高處的黑影,但黑影離開得飛快,除非追上去,否則那一眼根本沒有用。羽久沒有浪費時間,立刻低頭檢查琴酒的傷勢。甲板高處三米,摔下來不足以致死,但是最關鍵的是他中傷的位置。

琴酒中傷的位置是大腿,子彈擊碎大腿骨頭,身體組織出現以中彈位置為圓心明顯出現皸裂撕扯的模樣。靜脈斷裂,股直肌部分斷裂,現在失血量已經超過1500毫升。

羽久當機立斷,背起緊閉著眼睛的琴酒,徑直往船醫所跑去。

琴酒並沒有完全昏死過去,他的身體對麻醉藥,鎮定劑等藥品有抗藥性,食品裡麵的藥對他是有作用,但是敵人對他開槍後,如同雷火炙烤般的痛楚讓琴酒反而清醒過來,現在他還沒有到失血休克的程度,卻睜不開眼。

他清楚地感覺到羽久的背板單薄,背後的骨頭反而咯得琴酒難受。

這個話癆的家夥反倒是這個時候一句話都沒有說,連一句“陣先生”或者“琴酒先生”也沒有。

“……”

倒也省心。

※※※※※

羽久做完手術之後,又過去了一個小時。

天一直都在下雪,整條船就像是被冷風凍住了,船上沒有其他的聲音,隻有海浪拍打著郵輪船身。他現在毫無睡意,就坐在一邊的椅子上。船醫所的門在他們進去的時候,就已經被堵死了。

目前沒有人追過來,也許是梶井基次郎控製住了。

羽久還在發呆,突然聽到床上發出聲音,他才立刻回過神,剛想要說話,琴酒喑啞的聲音就冒了起來。他說道:“怎麼不開燈?”屋子裡麵沒有開燈,隻有月光,因為下過雪,白雪反射著明光,投進房間的光便更亮了。可這光也被紗簾給遮得朦朦朧朧,隱隱綽綽。而羽久整個人就坐在黑暗裡麵,就像黑色的巨石。

“我怕太亮了,你睡不著。”

琴酒的聲音沒有波瀾,說道:“嗯。”

“我沒有鎮痛劑,你現在應該疼得很厲害,要喝點酒緩一緩嗎?”羽久發現房間裡麵有冰櫃後,裡麵有一些啤酒,說道,“要我開燈嗎?”

琴酒沒有應,隻是單手摸索著自己的口袋。他邊找邊坐起身,羽久就在旁邊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兒,琴酒沒好氣地說道:“你沒有想過幫我忙嗎?”

“哦哦哦,我來了。”

羽久這個時候才動起身,幫他從口袋裡麵拿出一包香煙和一個打火機。剛拿出來,羽久大概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你要抽煙嗎?”

借著抽煙緩解疼痛。

琴酒沒有直麵回答,說道:“現在,我教你抽煙。學會了,就不會總是一聞就咳。”

“………………”

見羽久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作,琴酒便揚起嘴角,那倒不像是笑容,因為裡麵沒有溫度。他表情平靜,緩慢地說道:“真的給你的話,你反倒是會糟蹋我的東西。”

羽久瞬間安心下來。

“你開一下窗,屋子裡悶得很。”琴酒直接拿出香煙,點了起來,屋子裡麵不多時便冒出幾縷了白色的煙霧。

羽久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外麵的雪已經完全停了下來。琴酒也清楚地看到羽久的臉——又安靜又蒼白的臉。他搬過椅子,再次坐在琴酒旁邊,還給他倒了一杯水。

琴酒對羽久的舉動也倒不在意,說道:“我剛才突然想到怎麼治住你的話癆了。”

“你是說,受傷嗎?”

他剛說完,就注意到窗口透進了涼風。琴酒吐出來的煙霧隨即被風也牽出了流散的形狀。

琴酒跟著羽久的動作轉過頭,銀色的長發因為風而不經意間掠過羽久的肩頭,但是羽久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因為此刻琴酒的轉身也隨之帶來了半片的陰影,陰影之中琴酒的手上香煙的火點就像流螢一樣閃閃爍爍。這隻火紅的流螢慢慢飛高,有一瞬,它消失了,就像是被黑暗湮沒了。

見羽久看得入神,琴酒朝著他的臉上吐了一口煙。

“咳。”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羽久原本還忍得住喉嚨癢,現在終於咳了起來。

“真是不中用的東西,這就被治住了。”

羽久聽琴酒的聲音似乎有一瞬間非常明朗。可聲線很快又恢複了平常的語氣,琴酒繼續說道:“你救我,我是不會記你的人情的。要是你任務失敗,該怎麼處理,我還是會怎麼處理的。我希望你不要有太多的期待。”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救你,隻是我想做的。”

琴酒“嗯”了一聲,隨手把自己的打火機遞給了羽久,又掐滅了煙頭,自己重新躺回床上。羽久攤著手,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問道:“這個是給我的嗎?”這個打火機是琴酒隨身帶了很多年的,上麵留有太多的細紋痕跡。

“為什麼給你?隻是交給你保管了。”

“我什麼時候還你?”

“想抽煙的時候,就會找你。”

羽久覺得這個跟給他了,沒什麼區彆,不過他還是說道:“陣先生,那我會好好保管的。”

“這點小事,你自然是要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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