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磨墨(1 / 2)

前世, 安嵐以為沒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夫婿, 他是胸懷萬仞的謙謙君子, 文韜武略無所不懂,對妻子尊寵愛護, 待外人溫和有禮,從不在意身份尊卑,所以才能博得個儒王的美名。

可這一刻,安嵐卻突然覺得,她根本看不懂豫王。

看向她的那一眼,似乎是帶著讚許,又藏了些審視,還有某些……深不見底的情緒。

他已經看穿她的身份嗎?或者,隻是一種試探而已。

安嵐不自覺朝李儋元靠近一些, 聞著他身上的藥香漸漸平靜下來,然後才想起禮數,對李徽深深一揖道:“謝王爺謬讚。”

而這時,被他們話裡話外批了個遍的徐朗, 正哭喪著臉, 耷拉著腦袋,連帕子都忘了掏出, 用衣袖不停擦汗。

他這趟是代替太子來聽學,可聽豫王方才的意思, 莫不是要趕他走, 這件差事辦砸了, 回去必定會被太子給狠狠責罵一頓,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但豫王顯然沒空搭理他,他的目光始終凝在安嵐身上,李儋元皺起眉,不著痕跡地把安嵐拉到身後,道:“這位是我的表弟沈晉。怎麼,皇叔認識他嗎?”

不認識,就彆老盯著看了。

旁邊有人覺得新鮮,第一次見人介紹親戚是藏在身後介紹的,豫王摸了摸鼻子,他當然聽出這句話中淡淡的抗拒,笑著轉身道:“筵講就要開始了,大家先進校舍吧。”

看夠了熱鬨的眾人這才散開,紛紛說笑著往裡走,徐朗正偷偷摸摸跟在隊伍後,突然看見豫王腳步一頓,目光斜斜掃到他身上道:“怎麼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我喚的,是國子監的學生,徐主簿還是莫要浪費時間,早些回去吧。”

徐朗被這突如其來的噩運砸得眼前一黑,可豫王是今上最器重的弟弟,又是今日主講,他既然發了話,自己哪還有留下來的機會,隻有以袖掩額,灰溜溜地回詹事府回告。

直到坐進校舍,安嵐還沒想通方才那一眼的意思,然後才突然醒悟,李徽竟然隻用一個含義莫測眼神,就令她反複懷疑,差點亂了陣腳。

這一場,因為是由豫王爺親自講學,對學子的要求格外嚴苛,除了幾位皇子,三品以上的官員子弟才有資格來聽。除了太子,皇子一共來了四位,均在第一排設置軟座,旁邊安排了書童磨墨、焚香,照顧的極為妥帖。

安嵐原本跟著一排學生往後走,可李儋元卻以不慣與生人同坐為由,打發走了身邊的書童,然後招呼安嵐坐在自己身邊。

能有這種機會靠近講師,自然也能聽得更仔細,安嵐歡天喜地地抱著書箱走過去,誰知剛坐下鋪開一本書,豫王就負手走進來,眼神往下掃了圈,突然道:“三殿下,這些沈晉沈公子,原本是不在聽學名冊之內的吧。”

安嵐不知他是何意,心裡咯噔一聲,卻聽李儋元不緊不慢地道:“沒錯,是我破格讓他來聽的。怎麼,皇叔剛才說過,不能傲慢地憑外在判定誰有資格聽學,現在卻要為區區名冊就趕走我這表弟嗎?”

李徽微微一笑道:“三殿下誤會了,我隻是覺得,既然不在名冊之內,卻和眾人一樣坐下聽學,怕那些經過重重審核的學生會不服。我想了折中的法子,讓他站在我身邊做些捧書、磨墨之類的協助,隻是不知道這位沈公子會不會覺得委屈。”

安嵐還在怔忪間,周圍已經投來無數羨慕目光,能在講師身邊協助,自然也能聽得更仔細,甚至能有機會與豫王拉近關係,私下找他釋疑。

李儋元眸間染上抹陰沉,幾乎是下意識想替她拒絕,可想到安嵐曾經的那些期盼,在桌下捏緊自己的衣擺,終是將未出口的話忍了下來。

安嵐隻猶豫了一瞬,便立即點頭應承了下來。反正她此行一是為了學習更多知識,其二便是想將豫王看得更透徹些。與其躲避猜測,不如大方站在他身邊,探一探他究竟是何目的。

見她姿態坦然地走到自己身旁,恭敬地垂著雙臂等待吩咐,豫王笑了笑,往硯台上遺址道:“先替我把墨磨好吧。”

安嵐因這句話略有些恍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見除了烏潤的墨硯,還擺著個素雅的酒瓶,座下的學生們隻當豫王性情不羈,因愛酒才將酒瓶擺上講台,可安嵐卻自然地將酒液倒進硯台,然後執起墨條專注地磨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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