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卑怯(1 / 2)

琴弦輕勾, 徽音流轉, 奏出江南煙柳, 豔影秦樓。

那舞姬水蛇般的腰肢一滑,玄墨般的烏發在空中散開,有幾縷比較頑皮的遛到美人腮邊, 被熱汗黏住, 仿佛花鈿外生出的細長枝椏。桃花似的唇瓣微啟, 吐出纏在唇角的發絲, 然後將眸間的銀鉤直拋過來, 嗓音嬌柔酥軟, 和著手腕上嚶嚀般的銀鈴聲,仿佛赤.身伏與花叢裡的花精,一旦現形,便是要勾你的魂兒。

她在彎腰的那一瞬, 吐氣從安嵐耳根輕輕掃過,說出一句:“公子可願與春娘共舞?”

這般的熱辣直接, 饒是安嵐身為女子, 也看得心臟漏跳一拍,耳根微微發紅。

李儋元瞥見她雙頰泛紅, 低下頭小鹿亂撞的模樣,隻覺得有趣又可愛,故意靠過去逗她道:“你自己說喜歡她, 怎麼人家一句話就慫了。”

安嵐轉眸瞪他一眼, 那眼神似嬌似嗔, 竟看得李儋元癡癡楞了一會兒。

這時隻聽豫王提瓶往杯內斟酒,又大聲道:“春娘是酒坊裡重金請來的舞姬,多少王侯公子為她一擲千金,想親近她而不得,想不到她今日竟會邀你共舞,可惜可惜……”

他故意用惋惜的口氣連說幾個可惜,台上的春娘笑聲隨舞姿飛濺,語氣竟是說不出的爽朗:“公子害羞便罷了……”

安嵐這人可受不得激,又灌下一杯酒壯膽,然後撐著桌案就要站起來,可旁邊的李儋元扯了下她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現在可是個男人,彆酒後失態暴露了。

安嵐多喝了幾杯酒,仿佛浪蕩公子上身,豪邁地摟著李儋元的肩啞聲道:“你忘了我這位沈公子,以前也曾在伎坊彩衣起舞過,現在無非是再做一次罷了,怕什麼!”

然後她雙手朝後一負,姿態倜儻地往台前走,春娘的笑容更豔,足尖一點讓裙擺打了個旋,再將一雙豆腐似的白細手腕伸到她麵前。安嵐露出個瀟灑的笑容,捏著她的手指跳上台,絲毫沒注意剛被她摟過的三皇子本人,正臉頰燒紅,恍惚地摸到個杯子送到嘴邊……

“皇侄……”坐在他身邊豫王一把抽走他手裡的杯子,挑了挑眉,眸色有些幽深道:“這可是酒。”

“嗯。”李儋元依舊心神不寧地點頭,垂著黑眸在桌案上亂摸一陣,一向內斂穩重的他,竟想不起到底自己要做什麼。

豫王就這麼盯著他,眼神裡藏了些探究,突然台上響起“咚咚”的手鼓聲,和溪泉濺石般的鈴鐺聲,聽起來竟格外和諧。

台下兩人不由都被吸引,抬頭便看見安嵐不知從何處拿到一隻印了牡丹的手鼓,正站在春娘旁邊,邊敲邊跟著她的舞姿旋轉律動。

她臉上帶著肆意的笑容,襯得五官愈發明豔,她的舞藝自然比不過春娘,但是聰明地放緩身姿,與春娘一快一慢地配合,手指偶爾在鼓皮上的牡丹花上翻飛,節奏竟能跟得一絲不亂。春娘跳得興起,細蛇般的胳膊纏在安嵐的脖頸上,腰肢擺動間,那裙上珠片便繞著安嵐的身體打轉,可每次要挨到她腿上時,卻又故意拉遠,再加上台邊隱隱飄動的紗幔,讓這一幕顯得曖昧又風情萬種。

誰知安嵐並沒有僵著身體任她挑.逗,而是略一挑眉,右手沿著她的胳膊滑下去,竟撈下她手腕上那串銅鈴,咬在了自己嘴裡。

這舉動如此大膽,連春娘都愣了愣,可她很快被激發了興趣,直接將身體貼上來,攀著她的肩起舞。安嵐索性扔了手鼓,雪白的貝齒咬著那串淺黃色的銅鈴,一手摟住春娘的腰,配合著她的舞姿律動。青色的發帶落了一半,掃在她唇間嗡嗡作響的鈴鐺上,衣襟被春娘帶的散開,隱隱露出被汗浸濕的鎖骨,她笑的十分開心,眼角恣意飛揚著,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性感,雌雄難辨的美。

不知何時,台下變得十分安靜,甚至聽不見觥籌碰撞的聲音,那兩人似乎都屏住呼吸,舍不得錯過眼前這幕的任何點滴。李儋元覺得心跳得太快,幾乎要超過這具身體的承載,目光卻始終凝在台上隨性起舞的那人身上,她仿佛一隻翱與天際的驕傲凰鳥,不再是拘於禮教的侯府小姐,也不是裝模作樣的氏族公子,拋開那些羈絆,她可以狂野而不羈,美得驚心動魄。

他看得太入神,未料到氣血翻湧上來,幾乎堵住喉嚨,怕驚擾了台上之人,連忙用手帕捂住嘴悶咳起來,越咳越覺得暈眩,連忙扶住桌沿才未讓自己跌倒。

他好不容易調整好氣息,移開絲帕時,發現上麵竟有了一絲血跡。再望向台上越舞越興奮的安嵐,內心錐痛不已,那樣的鮮活與肆意,是他注定無法參與的世界,他做不了陪她共舞的人,也沒法陪她一世。

他突然轉頭看向豫王,隻見他手裡捏著青瓷酒杯,卻好似忘了送進口中,隻是癡癡注視著台上,眼眸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與……愛慕。

這時,台上的春娘似乎跳得累了,手指勾著安嵐的下巴拉過來,紅唇貼在她耳邊道:“小公子,難得遇上知音之人,可否陪我進去喝上一杯。”

安嵐也跳得有些暈,但是心情卻是興奮的不行,連聲應道:“好啊好啊!”

她也不問所謂的進去是哪裡,隻跟著春娘越舞越遠,直到轉進玉台後的一間暖閣裡。

豫王這才終於回神,似乎也為剛才的癡迷有些窘迫,掩飾般地搖搖頭道:“你這表弟,可真是越玩越瘋了,也不怕……”

“皇叔覺得他會怕什麼?”

李儋元斜眼過去,似乎意有所指,豫王摸了摸鼻子,也不再提這個話題,隻是看了眼李儋元麵前的杯子道:“三殿下手裡的茶都涼了吧,我讓他們去換一壺熱茶來。”

李儋元想起放在那幕心中一陣苦澀,賭氣般地抓了個杯子起來,也顧不得酒氣熏鼻,一口將酒液仰進喉嚨,然後便被辣的劇烈咳嗽,五臟六腑仿佛都燒了起來,可他卻覺得這樣也好,這樣胸口的痛才會減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