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賜婚(2 / 2)

反正再不用裝什麼慈父孝女,安嵐對著謝侯爺便坦然了許多,道:“爹爹不用再抱什麼期望了,我是不會嫁給豫王的。”

謝侯爺被她氣得不行,高聲道:“豫王究竟哪點不好?想嫁他的人從城西排到城東,便是咱們侯府,能與他結親也算是高攀。”

安嵐定定看著他,突然輕抬了嘴角問道:“哦?京城的權貴這麼多,爹爹為何獨要攀上一個既無兵權也不管六部的豫王。莫非你們之間有什麼協定?”

謝侯爺一驚,沒想到她會問得如此直接,冷著臉偏過頭道:“你知道些什麼?”

安嵐歪著頭,語氣裡帶了嬌嗔道:“明明是女兒先問您的,怎麼您倒反問起女兒來了。”

謝侯爺垂眸轉著手上的扳指,似乎在想該如何作答,安嵐雙手擱在並攏的膝上,擺出一副乖巧模樣,心跳卻有些加快。她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觸到某些真相。

可過了會兒,謝侯爺抬起頭冷靜道:“我欣賞豫王的才學,想讓嫡親的女兒嫁給他,這算得上什麼協定嗎?”

安嵐一陣失望,懶懶伸了下胳膊道:“爹爹若不想說,我便回去睡了。”

“等等。”謝侯爺猶豫了一會兒,見安嵐已經走到廳門處,才倏地站起問道:“你娘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安嵐在心裡冷笑一聲,轉身道:“我娘的事,爹爹一定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何必來問我呢?”她又眯眼一笑:“爹爹如何答我,我便如何答爹爹,這樣才算是子承父教呢。”

謝侯爺被她氣得渾身發抖,可偏偏讀不懂她的心,更奈何不了她。看著長女的背影輕鬆地走進夜色裡,他突然想起和她有著相似身段的另一個人,那個人她真的死了嗎,還是……隻是擺脫他的一種手段……

謝侯爺久久呆坐在中曦堂內,直到寒露爬上腳踝,將他凍得一個激靈。他望著空蕩蕩的四周,揪住胸口衣襟長歎一聲:也許,這就是她給予他的報應。

過了幾日,皇城頂的琉璃瓦上剛映出淺黃色的微光,一乘罩了綢簾的軟轎便被兩個小黃門抬著進了午門。

兩人腳步不停,沿著寬道朱牆,一路走到延禧宮前。其中一個小黃門恭敬地掀開轎簾,彎腰托著一隻略顯蒼白的手腕將裡麵的人請了出來。

“你有空,就該多來看看朕。”成帝招呼宮女們上了一堆禦膳房新做的藥膳,笑眯眯地看著李儋元一樣樣吃下去,問道:“怎麼樣,我怕你嫌藥味寡淡,特地讓他們加了幾樣調味,怎麼樣,還合你胃口嗎?”

李儋元怕拂了他的心意,露出欣賞的表情,胡謅著誇讚了幾句,腦海裡卻短暫地分了個神:如果是她在這裡,一定能說得繪聲繪色,哄得父皇龍顏大悅吧。

父子倆就這麼邊吃邊聊了一陣,李儋元接過內侍遞來的茶漱了漱口道:“對了,皇兄最近如何?我見他許久沒回國子監聽學了。”

成帝提到太子就覺得頭疼,冷下臉道:“你那個皇兄,就是仗著有皇後那群人縱著他。我罰他在宮裡好好思過,他倒為此怨上了你那個皇叔,說什麼也不願再回國子監,隻在詹事府請了少師來講課。”

李儋元聽完後,似是不經意道:“皇兄也到了成婚的年紀,我聽母妃說,皇祖母想要將徐家的二小姐許給他當正妃。”

成帝早知徐太後有意將自己的表外孫女徐佩蓉扶成太子妃,點了點頭道:“淵兒這些年胡天胡地,上次差點出了禍事將你也牽連進去,也該找個人管束他了。”

李儋元微微一笑道:“難怪我聽人說,徐家嫡女世代為後,無論是後宮還是朝野都獨得聖寵,是大越當之無愧的第一大族。”

他說的仿佛無心,成帝卻聽得心裡咯噔一聲。他早知徐太後為了提攜自己親哥那一房,一直想將徐佩蓉嫁給太子。可他如今對徐氏早有忌憚,上次借著太子的過錯,刻意削弱了徐家嫡係子弟在朝中的權力。可如果再讓徐氏嫡女做了太子妃,未來的後位豈不是又落在了徐家之手。

可若要給太子另選太子妃,隻怕是過不了太後那關。

成帝正想到為難之處,李儋元卻輕咳了幾聲,從懷裡掏出張錦帕來。帕上繡著鴛鴦交頸而眠,旁邊是一行娟秀的小字: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成帝托著那塊帕子,看著眯起眼問:“這是什麼?莫非是哪個女子給皇兒的定情之物?”

李儋元笑道:“確實是定情之物,可不是給我的,而是給七皇叔的。是我用了些法子,從臨安府徐家二小姐那裡拿到的。”

成帝一怔,這時突然想起在太後的宮宴上,那個徐佩蓉可是一直屬意豫王的。再看這的情詩,徐佩蓉隻怕是對豫王情根深種,打定主意非他不嫁。這倒是給他行了方便,隻要他拿著這暗通款曲的情詩和信物,直接將徐佩蓉賜婚給豫王,太後就算不悅,也不好再說什麼。

成帝邊思忖著邊將那錦帕疊好收起,又瞥向李儋元問:“這樣東西,你是如何拿到的?”

李儋元回道:“我在國子監聽學時,恰好撞見過這位徐小姐來找皇叔。那位徐小姐的神情動作,明顯就是癡戀皇叔已久。兒臣觀察之下,發現皇叔似乎也對她有意,可是礙於太後屬意將她許給太子,不敢接受她的表白。”他歎了口氣,繼續道:“兒臣對七皇叔一向仰慕,實在不忍見他們有情人分彆,於是便偷偷拿了他的玉佩,偽造了一封情信,再買通徐府的丫鬟送給二小姐,果然那位二小姐就遞了這塊錦帕來回應。我擔心皇叔看到這塊錦帕,想到求而不得之人會更難受,便直接來找父皇,想請父皇替他們做主。”

成帝聽得龍心大悅,一撫掌道:“既然他們是郎情妾意,朕又怎麼忍心棒打鴛鴦。你這個皇叔也早到了婚配的年紀,放心吧,朕會讓太常寺給他們選個吉日賜婚。徐家的嫡小姐,和豫王也算是門當戶對。”

李儋元輕鬆笑了起來,又道:“還請父皇早些賜婚下去。若拖得久了,讓太後知道了風聲,可就不好辦了。”

當那頂軟轎抬著他出了內皇城,彆苑的馬車已經等在東誠門外。蔣公公弓著腰走下來,扶著李儋元的胳膊帶他上了馬車。見他一上車靠著錦墊,胸口重重起伏,臉龐上寫滿疲憊,心疼地遞上顆藥丸道:“三殿下這兩日都沒睡好,一大早就趕著來見陛下,小心您的病……”

李儋元揮了揮手,輕鬆笑道:“蔣公公莫要操心,這件事總算能了結。今日之後,父皇就會給皇叔賜婚,她往後也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蔣公公長歎一聲,心疼地替他揉著肩道:“三殿下這又是何苦,您背地裡辛苦替她謀劃,她不但不知道,反而還要怨恨您。”

李儋元想起那日安嵐瞪著他,一臉倔強地說:“我往後便是嫁豬嫁狗,也不會妄想再做什麼三皇子妃。”胸口被激起痛意,嗆得他猛咳了幾聲,然後接過蔣公公遞來的手帕按著嘴角道:“無所謂,我也不知道還能為她操心幾年。她不想嫁人,我就幫她鋪好所有的後路。若她有一天想嫁了……”他捏著帕子的手指一緊,粗粗喘息了一會兒,才啞著聲道:“我便替她備好嫁妝,以父兄之禮送她出嫁。”

這番話裡的癡意,連曆儘世情的蔣公公都聽得鼻間一酸,搖著頭道:“您這是何苦……何苦啊……”

當兩人回到了彆苑,豫王府裡,李徽正在書房寫字,這時筆尖一僵,猛地抬頭問麵前的人道:“你說陛下要給我賜婚?”

“是啊。”那個被他安插在宮裡的內侍點頭道:“今早三皇子來找陛下,兩人談了很久。三皇子走後,陛下就讓太常寺挑日子,我偷了個耳朵,聽見他說要給您和徐家二小姐賜婚。”

豫王捏著手裡的紙鎮,重重往外一扔,冷冷道:“想不到,我倒把他給算漏了。”

他想了想,又向那內侍多問了幾句,然後便打發他回宮裡。他負著手站在窗前良久,終於勾起個涼涼的笑容道:“既然你要先發製人,就莫怪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