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2 / 2)

沈嫿眉心緊鎖,將今日之事掩去捉/奸的部分,隻說自己與淩知黎出來消食,突然就被打暈了,待再醒來時已經在湖中。

“那太監,你可認得。”

沈嫿搖了搖頭,“麵生的很,看穿著也隻是普通的內侍,瞧不出是哪個宮裡的。”

淩越捏著她腿的手指輕捏了下,雙眼微眯:“有人想要你死。”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卻令她後怕的背脊發寒,若非有淩越,她今日就真要做個水鬼了。

“可,可我沒有得罪任何人,為何會有人要害我。”

落水是夢中沒有過的事情,且當下趙溫窈與淩維舟正在私會,也不可能分心來害她,那還會有誰想要她的命?

沈嫿的腦海裡閃過無數人的身影,卻怎麼都覺得想不通。

今日在園中的皆是些皇子公主,她與他們皆是自小長大的情分,既無仇怨也沒什麼過節,難不成是有人想害淩維舟,誤害到了她的身上?

可這也說不通啊,殺了她沒辦法傷到淩維舟分毫。

“舅父,您瞧見阿黎了嗎?”

她是先看到淩知黎被打暈,再失去了意識,難不成她也遇害了。

淩越放下她的腿,重新將厚厚的鶴氅蓋到了她的身上,而後才搖了搖頭,“不曾。”

沈嫿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更加的想不通了,這凶手沒傷害淩知黎卻要她死。

昏暗的屋舍內門窗緊閉,火盆裡的木炭炸開滋滋的火星子,一時無人開口,四周又陷入了寂靜。

她本就剛從鬼門關走了遭,驚嚇過度渾身酸痛,待死亡的威脅解除那股疲倦再次湧上心頭。

她的眼皮一點點往下耷,恍惚間她看見淩越站起了身,她不安地低喃了著伸手去抓。

冰冷的手指虛虛地握住淩越的小拇指,他的身影微微一滯,良久後生硬地道:“我不走。”

他的話就像是令人安心的符,沈嫿絲毫沒有懷疑真假,很快就閉上了眼,沒多久屋內傳來了她微弱的呼吸聲。

他僵直著站了會,才緩慢地掙開她的手,但往外去的腳步到底是沒再邁開。

淩越尋了處乾淨的羅漢榻坐下,單手扶額,斜眸看向她毫無戒備的睡顏,捏了捏眉心。在個外男麵前也能睡得如此熟,就這戒備心九條命也不夠她死的。

他凝神屏息,跟著閉上了眼,過了許久,直到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緊閉的雙眼驀地睜開,霎時寒芒畢露,殺意儘顯。

“是我,是我,彆動手。”

聽到熟悉的聲音,淩越眼底的寒意驀然褪去。

方玉恒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又重新掩上門縫,朝裡間探了眼,“如何了?”

見他微微頷首,方玉恒才鬆了口氣,“屍首已經處置了,是熙春園內當值的小太監,我已派人去查他近來與何人來往密切,暫時不會有人知道他已經死了。”

對方這事做得並不算縝密,仔細去查應當能發現不少蛛絲馬跡。

淩越聞言依舊神色不改,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

方玉恒朝他看了兩眼,像是想到了什麼訝異地道:“不會吧,你已經知道了?”

許是一時太過激動,他沒壓住聲音,在這四下無人的屋舍顯得尤為刺耳。

“閉嘴,太吵了。”

淩越擰著眉往榻上看了眼,見沈嫿雙目緊閉,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才收回目光。

方玉恒也意識到自己有些沒輕重,趕忙壓低了聲音:“你知道是誰下的手了?”

“不外乎那幾個人。”

方玉恒抓了抓頭,看看榻上的人,又看看淩越,不禁長出了口氣,“我真是愈發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了,她既對你的病無用,又是你的侄媳婦,如此多番越界可不像你的風格。”

淩越想起那日在慈寧宮瞧見的場景,眉尾輕揚,他這侄媳婦是誰可還不一定。

就聽方玉恒又道:“我可聽說這沈家丫頭與太子乃是青梅竹馬,兩人的婚事還是由太後指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沈家丫頭喜歡太子多年,如今隻待陛下定下婚期,兩人即日便可完婚,你可不能犯糊塗。”

淩越原本不置可否地垂著眼,當聽到全京城都知曉她喜歡太子時,眼前便浮現出那日她濕潤的眼。

她隻是看到淩維舟與旁的女子私會,便如此難過,想來這喜歡並不是假的。

虧他還當她是個果決之人,為她出了主意,不想也不過是庸人罷了。

他淡色的眸子沉了沉,半息後嗤笑出聲,“我看著有這麼閒?”

方玉恒:……

怎麼沒有,你淩越什麼時候抱過女子,你心裡沒點數嗎!

方玉恒恨鐵不成鋼,還想與他掰扯一番,就聽外頭傳來了陣淩亂的腳步聲,兩人同時抬眸對了個眼神。

有人找過來了。

-

淩維舟沉著眼駐足鏡湖邊,望向冰封的湖麵思緒翻湧。

幼年時父皇疼愛早慧的大哥,全心全意的培養大哥,眼裡根本沒他這個兒子。

一朝大哥早夭,根本還來不及教他什麼,便將他推上了太子之位,還樣樣都以大哥為標榜。

父皇嫌他不如大哥聰慧,母妃隻會讓他爭氣,太傅也暗示他要再加把勁,將來的大雍就全指望著他了。

他要無時無刻維持著世人眼中完美的太子,沒有一日不是活在五指山下,可即便當太子要背負很多,他內心還是歡喜的。

至少他擁有了權勢,沒人再敢看不起他,沒人再欺負他與母妃,可身邊都是宮人,這樣的歡喜他根本無處宣泄。

他本可以向沈嫿傾述,她是他的未來妻子,他們將共享這萬裡河山,偏偏她卻是個懵懂天真的性子,他的苦悶他的悲喜她都無法共情,也將他心底最後一抹色彩給抹去了。

他隱忍多年,好不容易熬到父皇纏綿病榻,眼見他便要掌權,母妃又步步緊逼,非要他封賞她母族秦家之人。

秦家那群酒囊飯袋,根本無一人可用,除了拖累他還能有何助益,朝中文武大臣他尚且不能完全收入麾下,如何還有精力去管那群廢物,可母妃卻以他忘恩負義逼迫。

如今又橫空出來個目中無人的皇叔,他已是太子,竟還要仰他鼻息。

他究竟要何時才能坐上那個位置,何時才能不需看人眼色度日,何時才能做淩維舟。

淩維舟垂落的手指根根發緊,眼神也是從未有的陰鬱,直到湖畔的水榭旁一處冷凍的冰床上,出現了個紅衣的女子。

她身姿曼妙腰肢纖軟,手中一束簡單的紅梅,卻舞動出最動人心魄的舞姿。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跟隨她晃動,一刻不移,待到一舞畢,她像是才發現他的存在,漂亮的杏眼微微閃動,猶如被驚嚇的小兔立即要跑開。

可冰上濕滑,她一跑動便站不穩搖晃著要跌倒,她是那樣的柔弱,那樣的需要人保護,深深地觸動了他心底的欲/念。

淩維舟再也抑製不住地一躍上前,將她擁入了懷中。

而她也如同無根的浮萍找到了依托,緊緊地攀附著他,兩人好似天生就該在一塊。

她紅著臉,不好意思地柔聲道:“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從未見過結冰的湖,一時沒能忍住。”

淩維舟自定下親事後,便維持溫良板正的形象,從不會多看宮女或是其他姑娘一眼,讓他對這種小女孩的嬌羞很新奇。

不僅不覺得好笑,反而覺得很真實可愛,他撿起掉落在冰麵上的蝴蝶步搖,“這是你的?孤好似在嫿兒身上瞧見過類似的。”

“是表姐給民女的。”

淩維舟遞給了她:“你比嫿兒戴著合適,孤記得你在江南長大?”

“是,溫窈在進京前鮮少見著下雪,更沒見過這樣的冰湖,好生厲害。”

淩維舟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心曠神怡,不禁爽朗地笑出聲,堵了一日的鬱結竟然消了,“這算什麼厲害,待午後冰上嬉球你才知厲害。”

趙溫窈撐著他的胸膛緩慢站直身子,聞言抬起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殿下也會下場嗎?殿下想來定是最厲害的那個。”

淩維舟揚了揚嘴角:“軍中擅此技者眾多,孤隻能算勉強過得去。”

他確實擅長冰球,但在旁人看來,他會什麼都是應該的,他已許久沒被人這般誇過了,尤其還是如此崇拜的眼神,讓他那顆從未被觸動的心感覺到了滿足。

趙溫窈忙急切地道:“將士日夜苦練才有這技藝,可殿下還要忙於政事,怎可這般比較……”

她太著急,以至於腳下還未站穩又是一滑,再次直直地栽進他懷中,溫香軟玉格外讓人上頭。

淩維舟頭晃了晃,眼底閃過抹笑意,乾脆搭著她的腰肢,將人打橫抱起。

趙溫窈輕呼了聲,“殿下快讓民女下來,會被人瞧見的。”

又是被人瞧見,他已經受夠了這樣的話,他的眼底閃過抹薄怒,他身為太子,難道連瞧見個喜歡的姑娘都不能靠近了嗎?那他當這個太子還有何意思。

淩維舟低頭看向她:“無妨,孤不在意,還是說,你怕孤?”

“不,殿下天人之姿,民女隻有傾慕哪來的怕。隻是,隻是表姐知道會不高興的。”

淩維舟被她的這句傾慕所打動,眼神變得柔軟起來:“嫿兒生性善良柔軟,又怎麼會在意這些,況且我答應過嫿兒要照顧你的。”

“往後,你可以和嫿兒一樣喊孤。”

趙溫窈仰頭看著他,輕輕地喊了聲,“太子哥哥。”

明明同樣還是那條往返的路,淩維舟卻感覺到了不同的輕快與愉悅,甚至在心中感慨,為何路不能再長些。

可還沒走回暖帳,就有小宮女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殿下,出事了,沈姑娘不見了。”

淩知黎被衛六郎攙扶著,一手摁著後腦,瞧見淩維舟便帶著哭腔喊他:“皇兄。”

可剛走近就看到了他身後的趙溫窈,下意識地愣了下,這兩人怎麼會在一起的?

隻是不待她細想,淩維舟已板著臉開口:“怎麼回事?”

淩知黎很快就把這小小的疑惑給拋到了腦後,眼眶一紅:“我陪嫿兒去找皇兄,可剛到鏡湖邊,就被人給打暈了,再醒來時嫿兒就不見了。”

淩維舟的心往下沉了沉,怎麼如此恰巧,他在鏡湖她們也到了鏡湖就出了事。

難道是——

“皇兄,到底是何人,怎麼敢在熙春園動手,我身上的首飾珠寶都不見了,可要錢財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將嫿兒帶走。”

她說得無心,旁邊聽得人卻在意了,若隻是個宮女太監見財起意也罷了,可要是個色膽包天的侍衛,那就糟了。

尤其是今日冰嬉,園子裡有不少準備參加比試的軍士。

淩維舟臉色瞬間一變:“任何人都不許將嫿兒失蹤之事漏出去。”

若真的出了什麼醃臢事,也絕不能讓皇家的顏麵受損,他說著眸色一凜,點上一隊侍從便要開始搜園。

但剛要走,趙溫窈柔軟的手掌就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殿下帶上我吧,我也要去找表姐。”

淩維舟不讚同地搖了搖頭,“你在這好好等著,孤去找就夠了。”

“表姐平日待我尤為好,如今她出了事,我一刻都難安,求求殿下讓我也儘一份力吧。”

她哀求的模樣實在是楚楚可憐,根本沒有男子能拒絕,更何況是已經動了心思的淩維舟,終是心軟地點了頭。

半個時辰後,“殿下,該搜的地方都已經搜了,隻剩下前麵那個邊院,但那是平日宮人休息的地方,應當不會在那。”

淩維舟的臉色愈發嚴肅,甚至心中已有了最壞的準備,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去看看。”

侍衛帶路很輕鬆就推開了院門,而後他們便發現地上早有淩亂的痕跡,以及還有條未乾的水痕。

且從足跡看,進出此地的不僅一人,淩維舟的麵色陰沉了下來,“你們先在此候著。”

若裡麵真有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也止於他一人所見,“太子哥哥,我與你一道吧,表姐這會定是最需要我的時候。”

淩維舟猶豫了下,到底是沒再反對,兩人推開裡屋的木門,就見門窗緊閉正燒著火盆,裡間隱約還能聽見說話的聲音。

不等他反應,趙溫窈已經驚喜地朝內喊道:“表姐,是你在裡麵嗎?你沒事吧。”

淩維舟微微一愣,裡麵的人是誰尚不知曉,且就算真的是她,也不必如此大聲宣告天下般。

但很快他就把這不適感給拋去了,她如此單純,定是太過擔心姐姐而已。

裡麵的人明顯遲疑了下,許久沒有回應,趙溫窈又試著喊了聲:“表姐,我是溫窈,我與殿下來救你了。”

這回終於有了反應,短暫的靜默後,虛弱的女聲從裡麵傳了出來,“我沒事,你們怎麼過來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趙溫窈雙眼激動地亮起,“表姐,我們都很擔心你,找了你許久,你身邊是有人嗎?你彆怕,有殿下在不會有事的。”

她話音還未落,就聽沈嫿厲聲道:“彆進來,我說了沒事,我這會有些不方便要再歇會,你們先回去吧,我一會自會回席上。”

淩維舟很想相信她的話,可記起外頭那些淩亂的足跡,卻怎麼也沒辦法騙自己什麼都沒發生。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目光有些黯淡,略帶沙啞地認真道,“嫿兒,隻要你安康,無論出了什麼事我都不在意,你先出來。”

“太子哥哥是何意,我怎麼聽不明白?阿窈,你先出去,我有事與太子哥哥單獨說。”

趙溫窈遲疑地看了眼淩維舟,見他也點了頭,隻得猶豫地往外去,但走了兩步,便驀地轉身咬牙朝著裡間跑了進去。

一把掀開了擋在兩人之間的幕簾。

兩邊打了照麵,趙溫窈瞬間愣住了。

就見沈嫿側坐在榻上麵色蒼白,身旁有個宮女正在給她喂藥,在她身後端坐著的則是個衣著華貴的老婦人。

老婦人麵容和善,眼神卻透著精光,她微微一抬眼,連看也沒看趙溫窈一眼,而是定定地看向淩維舟。

淩維舟隻覺心口一緊,垂首恭敬地行了個大禮,“孫兒見過姑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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