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1 / 2)

隨著那冷厲的聲音響起,屋內所有的躁動與吵嚷瞬間都平息了下來,就連方才極力掙紮著的婆婦也被這聲滿是戾氣的嗬斥給震懾住。

誰都沒想到肅王會出現在這。

他寒著臉,不顧周圍人的目光,穩穩地托住了沈嫿的後腰,扶著她緩緩站起,擰著眉低聲道:“誰撞得你。”

他那神色實在是滲人,仿佛撞了沈嫿是件足以掉腦袋的大罪,而站在他們身邊,不小心碰到沈嫿後腰的那位姑娘,瞬間臉就白了。

她真不是故意的,她從沒見過這麼多血,瞧見趙溫窈身下不停地往外滲血,就害怕地想往外跑,才會沒注意到前麵的沈嫿。

她這會都快被嚇哭了,眉眼擠在一塊,唇色煞白,她甚至不敢多看麵前這高大的男人一眼,雙腿不住地打著顫,隨時都有可能癱軟下去。

甚至沒有意識到,淩越為何會出現在這,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好似在護著沈嫿。

好在,不等她真的哭出來,就聽聲悅耳的聲音軟軟地道:“多謝王爺,沒有人撞我,是我自己沒站穩。”

而更奇特的是,那位冷著眼不可一世的肅王靜默片刻後,竟緩緩收回了目光,那股如覆山倒海的壓迫力也跟著褪去。

隨後才聽她提高了聲音,對著屋內眾人謙聲道:“今日突發意外,很抱歉令諸位客人受了驚嚇,是我沈家之過,在此給諸位賠罪,還請大家先移步偏廳稍作歇息。”

出了這樣的事,哪還有人願意再待下去,且淩越的出現更是讓她們害怕又驚慌,誰還敢說半句不,各個都縮著脖子恨不得今日沒出現在這。

尤其是方才不慎撞到沈嫿的小姑娘,淚水都在眼眶打著轉了,這會沈嫿在她眼裡簡直就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就差跪下給她磕頭了。

聞言連連點頭,磕磕絆絆地道:“沈姑娘不必自責,出了這樣的事,誰都不願瞧見,更何況沈家也是無妄之災,與你們無關。”

說完朝沈嫿微微福身,與旁邊的姑娘一並出去了。

待人都退出去,屋內很快便寬敞了起來,從裡間出來的孟氏還沒能從變故中回過神來,她那柔弱可憐的義女怎麼就嫁過人有婚書了。

她不是江南人士,雙親清白嗎?

扭頭又看見趙溫窈身下止不住的血,偏生撞著她的人還是秦二娘子,看著那蠢貨發白的臉,她隻覺腦袋發暈,心口猛然絞痛起來,孽障真真是孽障!

孟氏到底是管家的人,鎮國公府這麼一大家子,她能收拾得井井有條,便絕非等閒。

她拉下臉沉聲道:“你們還在等什麼?快叫大夫,將阿窈抬去榻上。”

再看向旁邊那個虎背熊腰的婆婦,眉頭擰緊,“怎麼還有不相乾之人在此,膽敢擅闖朝廷命官的府邸,還造謠詆毀太子側妃,數罪並罰,還不拖下去打板子,再押送去京兆尹處發落。”

孟氏對這事的真假並不在意,她隻知道若是不用雷霆手段將此事壓下來,隔日全京城都會傳出趙溫窈再嫁之事。

太子那邊介意是一回事,讓鎮國公府的臉麵往哪擱?

不論真假,她都得讓它是假的。

說完略帶絲責怪地看向沈嫿:“沈丫頭,這是你們府裡的事,我本不該多插嘴,但實在是牽扯到了我的女兒,不得不倚老賣老說上兩句。”

“你們沈家好歹也是官宦世家,怎麼守衛如此鬆懈,什麼不入流的東西都能闖進來。還有,你的性子也實在是太軟了,遇到這等事便慌了手腳。”

竟叫個醃臢東西騎到頭上去。後麵的話她雖沒說出來,但意思已在不言中。

沈嫿被她劈頭蓋臉的教訓了一頓,非但不生氣,還覺得有些好笑。

人是她費儘心思尋來的,當然守備鬆懈攔不住人了,她便是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趙溫窈的這些過往。

事情會鬨到這一步,能怪誰呢,若不是當初趙溫窈為博取同情,拿舊事來慫恿沈玉芝陷害她,她又怎麼會知曉,她已被那黑心的伯父伯母賣給了年過七旬的員外做填房一事。

也是沈嫿運氣好,她本來隻想著若真有這麼一回事,或許能稍加利用一番,光是趙溫窈許過人二嫁,便夠讓淩維舟臉上無關。

她這側妃本就令人詬病了,貴妃又牟足勁找她的錯處,若是能將把柄送去貴妃手裡,沒準能給她的側妃之路添點堵。

沒想到她的人剛到鬆陽,就聽說有人在趙家鬨事,非要他們將趙溫窈給交出來。

趙家當初是受了沈老夫人敲打的,又給了他們一筆錢,讓他們不許再尋趙溫窈的麻煩,他們得了好處自然老老實實。

可沒想到那員外買趙溫窈,不僅是看中她年輕貌美,而是合了八字,讓她嫁過去衝喜的。

即便趙家將聘金退回,他們也不肯罷休,眼見老爺子愈發不好,幾個盯著家產的兒子自是爭先恐後的想要表現,掘地三尺也要將趙溫窈給找出來。

沈嫿也不用多做彆的什麼事,隻要將趙溫窈的下落透露出去,讓他們上門,將事情鬨得人儘皆知即可。

而這員外的兒孫仗著他家有錢有勢,平日在小縣城便橫行無忌慣了,把這京城也當做是自家門口。

行動力極強地帶上銀錢與官差,就直奔沈家,再加沈嫿略微一抬手,便順順當當地闖進來了。

效果真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

孟氏能堵住這婆婦的嘴,可她能堵住方才那麼多貴女的嘴嗎?

那份婚事可不是假的,尤其是京城這等三人成虎的地方,便是假的都能給你傳成真的。

皇家又最是看臉麵,趙溫窈一次失德也就罷了,如今再嫁,可就牽扯上她與太子偷歡之前是否完璧。

太子側妃那可是要上玉牒的,若是真的之前就非完璧,誰能保證她腹中的孩兒血脈純正。

沈嫿無所謂地眨了眨眼,正想要客氣地回兩句,再想法子將那婆婦給保下來,如此重要的人證,幾十板子下去這分明是要滅口了。

不想她還沒開口,身邊的人就目光一凜,譏誚出聲:“我還當是誰。”

孟氏被那冰冷的聲音刺得渾身一顫,她當然看到淩越了,往日她與這煞神也沒什麼交際,隻聽說他是如何如何的凶殘,如何如何的殺人不眨眼。

更又甚者說,在西北有小孩哭鬨不止,但凡提起淩越的名頭,再不乖的孩童都會立即老實。

旁人都畏懼他,但她卻覺得是言過其實了。

那會的皇後還是大皇子妃,她嫁做新婦後,時常會進宮陪表妹解悶,曾見過幼年的淩越。

彼時他連身好的衣衫都沒有,永遠都縮在最角落裡,因那雙異瞳不受待見,連宮人都能踩上他兩腳。

她那會剛懷上老二,正是慈母之心泛濫的時候,見他被幾個皇子欺負地滿是狼狽,還將他招來問了幾句,送了他碟點心與舊衣裳。

她永遠也忘不了,淩越看人時的眼神,冷漠陰厲,猶如隻喂不熟的野犬,她那些憐憫的話也說不出了,讓人將東西放下便走。

不想再回頭時,便見他已經將碟子連同糕點都砸了,至於那衣裳也被他拿去擦了身上的血。

有了這樁舊事在,即便他後來在戰場上浴血殺敵,成了彆人口中望而生畏的殺神,她也覺得不過是隻會咬人的野犬罷了。

亦是打從心底得沒瞧上過他,此番他歸京,她隻遙遙見過幾麵,也並未覺得他有何了不起的。

故而他今日出現,她也沒將其放在心上,隻是有些疑惑,他怎麼會在此,還隱隱有護著沈嫿的意思。

可這會聽到他輕蔑冷漠的聲音響起,卻令她心底沒來由得微微一顫,擰眉看向他。

這是這麼多年來,她再次近距離得正眼看他,依舊不變的淺色眼眸,以及那冷漠犀利的目光,她被盯得渾身發寒,還有種被人遏住喉嚨的錯覺。

她本就有心疾,受到刺激會喘不上氣,這會被他看著,隱隱有要犯病得預兆。

她握住身旁丫鬟的手臂,才沒讓自己癱軟下去,“方才人多眼雜,臣婦竟沒能瞧見王爺,臣婦失禮,還請王爺恕罪。”

孟氏嘴上這麼說,卻連個福禮都沒行,根本就是心不夠誠,她是皇後的表姐也能托大讓淩越喊聲阿姊,她篤定當著眾人的麵,淩越不敢不給她臉麵,這才有恃無恐。

不想她的話音落下,淩越便冷覷了她一眼,譏諷地道:“孟氏的規矩也不過如此。”

這是□□裸地嘲諷她禮數不端,孟氏是堂堂鎮國公夫人,向來被誇讚禮數周到行事端方,走到哪都是受人禮遇。

她年歲大了淩越足有一輪有餘,再差幾歲都能做他母親了,連太後都要敬她三分,他怎麼敢如此無禮!

她擰眉抬頭與他對視,如利刃般尖銳的目光直直刺來。

那股被人遏住喉嚨的窒息感再次襲來,他一動不動,腰間烏金的寬刀折射出滲人的光澤,猶如染了無數鮮血沉積後形成的顏色,她的脖頸隱隱發涼。

孟氏微弱地吸了兩口氣,緩慢地朝他福了福身,行了個標準的禮,憋著氣道:“臣婦見過王爺。”

淩越冷淡地撇開眼,也不說讓她起來,就這般無視著她。

一旁的沈嫿下意識地舔了舔下唇,她知道淩越是在幫她出頭,心裡湧上一陣甜蜜,她之前是不願與孟氏計較,可憐她被趙溫窈利用。

可她方才竟然目中無人到連淩越都不放在眼裡,她可以看不上她,卻不允許有人輕視淩越。

沈嫿也不開口,仿若什麼都不知道般看著她在眾人麵前丟人。

屋內頓時寂靜無聲,唯有耳邊趙溫窈痛苦的低吟,以及孟氏額頭低落的細汗。

沈嫿的手自然垂落在側,她與淩越挨得很近,見眾人都低垂著腦袋,不敢看孟氏出糗,便大著膽子朝他伸出手指。

淩越一直寒著臉,他向來看不上這些所謂的世家子女,若褪去他們的出身,與普通人有何不同,不,他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哪比得上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