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麟點頭,“這不是什麼大事,若是那楊大夫真有什麼問題,我自然不會輕饒他。”
江晟年卻問:“聽起來,楊大夫的年紀應該挺大了?”
謝麟搖頭,“隻是四十出頭,並不算老。”
江晟年好像隻是尋常聊天一般,笑道:“確實不老,記得我第一次來你家,不過是在門口站得有些久了,就被人指指點點,楊大夫常年和府裡的女眷打交道,想必壓力不小。”
謝麟聽出點不對勁來,氣笑了:“真當我聽不出你什麼意思呢?有些話不能亂說,謝家的名聲可容不得人家汙蔑。”
江晟年喝口茶,笑笑,“誰要汙蔑你謝家的名聲?對我妹妹又沒什麼好處。況且我是什麼性子你也清楚了,人活一世,為了個破名聲犧牲人生的種種樂趣,是最不值當且無聊的一件事。”
但當□□還想立牌坊,甚至為此害人性命,就另當彆論了。
謝麟果然一臉不讚同,“這竟是習孔孟之道的讀書人說出來的話,何謂’明天理,滅人欲’?為一己私欲枉顧人倫,與牲畜又有何分彆?”
江晟年笑而不語,顯然不想和謝麟爭論。
剛才那番話已經是極限,再多就稱得上驚世駭俗了。豐州人重孝,例如割股療親這種蠢事也引得人紛紛效仿,豐州人還極其看重婦女貞節,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前世的江盼兒就是萬千受害者的其中一個。
雖說謝麟的思想並未被禁錮到那般嚴重的地步,但終究有他的底線,江晟年還不想去觸及,更何況,謝麟對此事越計較,越有利他繼續他的任務。
他岔開話題,開始和謝麟商議如何抓出偷木材的內賊。
第二天,江晟年就帶著一個胡子半白的老頭進了謝家大門,門房老李見狀詢問老頭的身份,江晟年隻道是與他隨行的江家的管事,老李也沒多問,就把人放進去了。
隔著帳子,江盼兒緊張地伸出手腕,她有些奇怪,明明不久前才讓楊大夫看過,怎麼又叫了一個大夫來?難道是謝麟實在等不及了,什麼法子都想試一試?
江盼兒胡思亂想著,卻聽那老大夫鬆開把脈的手指,然後聽到帳外一陣遠去的腳步聲,竟是去外間說話了。
“大夫,您覺得如何?”謝麟盯著大夫,眸色深沉。
這老頭並不是普通醫館裡的大夫,他叫劉春回,祖籍豐州,號稱妙手回春,祖上代代行醫,甚至還為皇室看過病。而這劉春回不喜拘束的生活,將京城的醫館傳給子孫後便回到老家四處遊醫,竟不知如何被江晟年找到的。
劉春回見過的大場麵多了,像眼前這種看似清濯的人家家裡,不知藏了多少勾心鬥角的齷齪事,現下就有一樁,還好發現得早,而且不知屋裡的夫人用了什麼藥,與那些毒性藥相克,沒受多少損害,還來得及。
“這位夫人平時用的藥方且讓我過過眼,我才敢告訴您結果。”
醫者仁心,劉春回最恨的就是害人子嗣後代,簡直缺德到了極點,但即便對自己醫術十分自信,多年在京城為達官貴人看病已經養成小心謹慎的習慣,不敢留下把柄,有確鑿證據之後才會把自己診出來的結果全盤托出。
謝麟的臉色已經開始不好看了,冷聲讓紫藤把楊大夫開過的那些藥方全拿來,給劉春回過目。
劉春回仔細看過,也有些心驚,開這藥的大夫很是謹慎,一眼看過去並沒有破血通竅的虎狼藥,實則幾味常見藥用到一起,就有了那種功效,可見此人心術不正,十分惡毒。
他如今無定所,無所謂得罪什麼人,便把自己發現的與謝麟直說了。
謝麟聽完已經氣得臉成了豬肝色,胸膛劇烈起伏,好像下一刻就要殺人。
江晟年對劉春回拱手道:“謝過劉大夫,隻是請劉大夫先彆讓屋裡的那位夫人知道這件事,謝家自有重謝。”
謝麟也擔心江盼兒受不了這個打擊,深吸一口氣,閉了閉赤紅的眼睛,走出去對門口的小廝道:“帶劉大夫去賬房支銀子,不可怠慢。”
劉春回一離開,謝麟就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齒道:“我這就讓姓楊的知道害人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