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李青正好十四歲,她問了他幾句話,他都認認真真地回答,她聽了覺得很滿意,心想應該就是他了。
謝老爺知道她看中了李青後,二話不說把事情定了下來,理由是李青他爹品性端正,養出來的兒子也差不到哪兒去。
她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深有體會——李青的確是個好孩子,符合她一開始所有的要求。
那麼,感情的逐漸變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她記不清了,隻記得李青每天按時把麟兒送回她的院子,然後他會恭敬地朝她行個禮,不管她說什麼也不肯留下來用飯,總是留下一個清瘦單薄的身影,轉身消失在那個月洞門。
這根本沒什麼值得說道的地方。
又過了幾年,老爺回程的路上突然暈倒,等人送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沒了氣,看著靈柩中看似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臉,她竟是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漠然度過在其他人眼裡“傷心欲絕”的幾天。
其實並沒什麼變化,連下人對她的稱謂都依舊是“夫人”,但她明顯察覺到,李青那孩子有些不一樣了。
確切地說,不應該再稱李青是個孩子,他是謝家的賬房,不管是容貌還是身板,亦或是看人的眼神,都完全是成人該有的樣子,隻是她一直忽視了這一點,所以突然發覺這種改變的時候,她有種十分奇異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心上用力敲了一記,餘震久久未消。
夢中的畫麵突然一片混亂,她像是被蒙蔽在黑暗裡,直到一雙手解開她扣到頸子的衣領,然後便是一片紅。
纏綿細語,溫柔呢喃,一夜的歡愉。
她嘴角帶著滿足的笑,依偎在那個溫熱寬闊的胸膛,慢慢睜開眼。
看到眼前的畫麵時,她整個身體都像是凍住了,頭皮發麻,手腳冰涼得直冒冷汗。
那張僅剩骷髏的臉在笑著問她:“為什麼把我推下去?你不愛我嗎?”
明明臉上一絲皮肉也不剩,可她知道那是誰,知道他在笑,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頭痛到下一刻就要炸開,她開始瘋狂地掙紮,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猛地從床上坐起,胸口劇烈起伏,半天才確定自己醒了,剛才隻是一個夢。
她把目光移向門口,看到門外那道黑黑的人影時,心又提了起來。
是誰?!
她張大嘴,拚命嘶吼,耳朵裡卻聽不到一絲聲音。
為什麼她說不了話了?她一手掐住喉嚨,另一手伸出手指探進嘴裡狠命摳弄,然後彎下腰趴在床沿劇烈乾嘔,狀若中了什麼邪。
吳媽聽到動靜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眼前這可怖又瘋狂的一幕。
“夫人!”
她衝過去,抱住這個幾乎瘋了的女人。
謝夫人僵住,頹然倒下來,盯著上方微微搖晃的帳頂,吐出幾個字。
“後天,麟少爺要去明州,你動手。”
吳媽垂下鬆弛的眼皮子,語氣平靜無波:“都聽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