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隻覺得受之有愧,明明是他們家對不起夫人,如今還要夫人反過來照顧他,心中頓時十分過意不去。
劉婆子在一旁幫腔:“彆扭扭捏捏的啦,這裡又沒外人,更沒主子,弄得這一副生分樣子乾什麼呢,快吃菜快吃菜。”
老李覺得自己是有些客氣過頭了,反倒讓人家尷尬,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起筷子從離自己最近的菜盤子裡夾了一點菜,毫無戒備地就要往嘴邊送。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腳步聲,老李有些奇怪,今天是怎麼了,客人一個接一個地上門,不知道這回來的又是誰。
他索性把那筷子菜放到碗裡,起身一跳一跳地過去開門。
吳媽和劉婆子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煩躁與不耐。
江晟年站在門外,手裡還提著一些東西,關切地看著老李。
“李伯,這幾天上門都沒見到你人,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問了府裡的人才知道你在這兒,你的腿怎麼樣了?”
比起應付倆婆子的誠惶誠恐,麵對江晟年時老李就顯得自然和親切多了,他有些猶豫地看了身後一眼,江晟年這才看到裡麵坐著的兩個老婦。
吳媽和劉婆子見是江晟年,隻好站起來行禮,心中卻暗罵江晟年來的不是時候,壞了她們的大事。
江晟年微笑著看了看桌上的菜,“原來李伯這裡已經有客人了。”
話是這麼說,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吳媽和劉婆子心知今天是白來了,好在菜裡下得藥分量不重,本來她們就不打算一次要了老李的命,每隔五天來一次,一點點把他身體拖垮,一個月後人就沒了。
在外人看來,不過是老李年紀大了,又摔了一跤,沒什麼好奇怪的。
兩人勉強笑著告退,隻剩下江晟年和老李留在屋裡。
老李十分熱情,“來,這菜那倆婆子還沒動過,我隻動了最近哪一碗,江少爺要是不嫌棄,就坐下來一起吃。”
他平常不會有這麼大起伏的情緒,不過是覺得江晟年身上某種氣質和李青有點像,讓他忍不住親近幾分。再加上馬上就要離開謝家了,老李最近的心情不免格外激動。
江晟年依言坐下來,卻沒動筷,視線落在門口那隻不知什麼時候跑進來的野貓身上。
他隨手夾了一筷子菜扔在地上,也許是平時有其他院子的人喂它,那隻貓並不很怕人,邁著輕巧的步子進來,朝江晟年“喵嗚”一聲,就低下頭把那些菜都吃了。
老李有些尷尬,他以為江晟年是瞧不起他們下人吃過的東西,一下子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留人家吃飯,看著滿桌子的好菜都沒了胃口。
江晟年沒有解釋,甚至把一整盤的肉放到地上任野貓進食,老李來不及製止,又心疼又尷尬地看著他。
然而下一幕這隻野貓的反應,讓老李驚呆了。
對人來說分量或許並不多,但對一直體型隻有人幾十分之一的貓,這點毒足以讓它口吐白沫,在地上痛苦地抽搐。
江晟年本意隻是試探,沒想到真被他試出了什麼,頓時鐵青著臉,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老李倒抽一口涼氣,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沒有任何頭緒。
這……難道菜裡有毒?可、可這是夫人讓人送來的,她們為什麼要在菜裡下毒?如果是因為還不能原諒李青犯下的過錯,為什麼,到今天才想要他的命?
江晟年走過去把門關上,再次走回來坐到老李對麵,盯著他,聲音低沉:“李伯,我去鄉下辦事的時候遇到一個人,她說她認識你,也認識你兒子,李青。”
當“李青”這兩個字從江晟年嘴裡冒出來的時候,老李的手開始發抖。
“你、你說什麼?”
“她叫秋離,你一定記得她的名字。”
老李被一波又一波的衝擊弄得腦袋一片混亂,但他當然記得,那個叫秋離的小姑娘,沒事就跟他和老伴獻殷勤,當時老伴還說,秋離是個好孩子,等過完年就求主子把秋離許給兒子。
可是,秋離不是遭山匪劫掠,死了嗎?
江晟年臉上一如既往地冷靜,“你有什麼問題,就問秋離。”
離開之前,江晟年讓老李好好養傷,不能吃吳媽拿來的食物,更不能泄露今天發生的所有事,等他能正常走路了,就讓他和秋離見一麵。
老李總覺得自己好像即將揭開一個巨大的秘密,再也平靜不下來,在下一次吳媽和劉婆子到來之前,就借出門買東西的由頭,忍著腳腕的痛楚,來到了江晟年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