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豎回到皇宮總會碰麵的。
以始皇驕傲且不長嘴的性格,要他一個當老子的,在這麼多人麵前,向孩子明言表達偏愛,那才是強人所難。
要不然扶蘇後期也不會被打壓成那不自信的慫慫樣。
要不然始皇三十幾個兒女也不會隻有一個胡亥因為膽子大特彆討他喜歡。
楚昭思索著在內侍的幫助下拉開巨大的車門。
結果一瞧,好家夥,端坐在裡頭背光處不吱聲的,不是始皇又是誰?
楚昭這下是真的意外了。
始皇白她一眼,沒好氣地,“還不快坐過來。”
楚昭愣愣地坐過去,一時不知該跟這位前領導現親爹說些什麼。
她們父女就見過一次麵,還是頗為針鋒相對的一次,眼下這萍水相逢的,真不太熟。
沉默,是今日的馬車。
受不了這尷尬氣氛的楚昭率先開口:“陛下您也出門啊,真巧。”
話畢,楚昭心裡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巧什麼巧,人家這明顯是來接自己的。
咱就是說,找不著話題真沒必要硬找哈。
而且都這個時候了,還管人家叫陛下就很生分。
但要讓她叫爹叫父皇,她又實在有些叫不出口。
是的,就是叫不出口,她其實平時可能言善辯了。
尤其有人想與她言語交鋒的時候,她能瞬間長出第二個腦袋分析對方八百種意圖,和己方三千種應對方式。
但麵對這種非算計的純親情局麵,就命中了她的知識盲區。
她上輩子沒爸,這輩子也是第一次見爹,她真的沒有這方麵的感情處理經驗。
理智上知道她現在應該上去跟初次見麵的爹撒嬌賣好,事實上她開口隻說出了一句:“真巧”。
始皇也沉默了,他雖然有很多個孩子,但他所習慣的相處方式,不是考察孩子功課,他批評兩句,賞點東西;就是孩子上來撒嬌,他誇讚兩句,再賞點東西。
尤其到後麵孩子數量太多了以後,不少孩子他都隻是在年宴上混個麵熟罷了。
眼下要他主動親近這個孩子,他也有點做不來。
於是到最後他也隻是板著臉說了句:“不巧,我們都要去雍城宗廟。”
楚昭想起來了,她就說誰沒事坐著輛玉飾的馬車出門。
原來是周禮上規定過的天子五輅車。
也就是帝王出門需要乘坐的五種有特定用途和裝飾的車子。
其中玉輅是用於祭祀的,金輅則用於會盟和賓客之事,象輅用於朝覲和會同,革輅用於兵事,而木輅則用於田獵。
雍城是始皇上位之前的秦國曆代國君大大小小數百座舊祠所在地。
曆代國君的繼位、始皇陛下成年時的加冠,也都是在這雍城宗廟中進行。
所以始皇現在要帶她去雍城宗廟,這行為用現代人的話類比就是:
回老家,開祠堂,認祖歸宗!
“所有公子公主們都去過嗎?”楚昭吸了吸鼻子。
“沒有,除了扶蘇,他在此處行的加冠。”(注2)
“……”楚昭沉默了,她其實想問為什麼帶她來,又覺得沒必要問。
估計不過是看中她對大秦的價值,給她的隱性繼承人身份加加碼罷了。
還不如彆問了,給彼此並不存在的父女情留點顏麵。
始皇卻開口了:“你是最特彆的孩子。”
“如果沒有這千年難遇的天幕奇事,你我隻怕本沒有這一世父女緣分。”
“現在能把這緣分續上,隻怕列祖列宗在天有靈沒少庇佑,我們是該來拜謝的。”
“更何況,我大秦出了個鳳凰兒,後繼有人,是該與他們說一聲的。”
此話誠然,若是沒有天幕鬨這一出,他隻怕到死也不會知道,自己居然還有一個孩子。
他最初覺得天幕惑亂人心,是禍非福。
後來覺得能預知後世,早做打算,縱使麻煩多了點,卻也值得。
現在覺得,這天幕降世,沒準真是大秦的福氣。
若真是秦朝先祖們的庇佑,隻怕在天上地下沒少使力吧,是該供點香火,聊表心意。
而楚昭聽到的重點隻有:大秦鳳凰兒!
她甚至沒注意到始皇在她麵前已經把“朕”這個自稱換回了“我”。
她滿腦子想的隻有:她,楚昭,大秦鳳凰兒。
秦始皇的親口認證!
天幕那個因為吹得太誇張了,她一直沒什麼代入感。
但秦始皇是她從小聽到大的曆史名人啊。
哪怕這是中的秦始皇,那也是秦始皇啊。
她若是有機會穿越回原世界,她一定要抓著路邊的狗都問一句:
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是秦始皇親自認證的大秦鳳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