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至牢牢捉著涼國公的手,涼國公奮力想扯回去,不好意思,扯不動!
對於涼國公的疑問,朱至答道:“您不是我說迫人自儘了吧?按你們的說法,我是沒有指望洗清罪名了,正好皇爺爺給我一個機會自證清白。我是想不出自證清白的法子,所以我決定殺了栽贓我的人,至於以後要怎麼以命賠命。我都樂意!”
靠!涼國公能想得到朱至竟然不惜和他以命換命?
不對,這事朱至不是第一回乾了啊。隻不過涼國公忘性大,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
“舅公,您可有舍己為人之心啊?”朱至放了話不忘詢問涼國公,是不是早想好了扛下所有事?
“你,你彆亂來。皇上也沒說讓你償命不是嗎?”涼國公好言相勸,盼著朱至千萬彆亂來。
朱至冷笑道:“舅公真把我當三歲孩子?按大明律法逼死人命什麼下場,我既然早告訴舅公您我樂意一命抵一命,您怎麼就覺得我會傻傻的認為,你們那麼多淮西功臣一道出麵相請皇爺爺從嚴處置,我還有可能能逃過一劫?
“對了,舅公不是還說我對您大打出手了?您身上這青一塊紫一塊的都是我打的!所以,我就先貨真價實地打您一頓。總不能白擔了這打人的惡名是不是?”
涼國公能想到自己挨打的原因竟然是這樣嗎?
一時間涼國公竟然生出自個兒自討苦吃的念頭。
涼國公那晦暗不明的臉色落在朱至的眼裡,算是讓朱至相對滿意的,道:“另外,我也知道舅公為什麼突然殺了您的義子範試,再把逼死人的罪名扣在我的身上。”
這話引得涼國公抬起頭瞅著朱至,雖然怎麼都不願意相信朱至能知道什麼,觀朱至胸有成竹的態度,涼國公終是沒有說出不信的話。
朱至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是忽悠人,已然張口道:“這些年朝廷一直約束當初一道建朝的功臣,你們心裡很不滿的吧。因為不滿,再加上這一回我更是讓您吐出這些年您用儘手段巧取豪奪的田地和私產,您的心裡有多不樂意,我一清二楚。”
說到這裡,朱至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涼國公的身上,繼續道:“舅公有沒有想過,在我對您不利的時候,其實我是在保您。有人跟您說能夠保全您的榮華富貴,還能讓您更進一步,其實是在您當槍使?”
涼國公眉頭跳了跳,並不願意相信朱至的話。
“讓我猜猜,那個給您出主意,讓您把迫害人的罪名扣我頭上的人都跟您說了什麼吧。”朱至忽然又轉了話鋒,一字一句地道:“那個人肯定跟您說逼殺人命這個罪名,不管我用什麼樣的辦法都洗脫不了,隻要這個罪名扣到我的頭上,皇帝接下來肯定得為難。
“皇帝不是總說要秉公執法,絕不可以徇私枉法嗎?我害了人自儘,接下來皇帝保是不保我,如果保,那不就是等於打自己的臉。以後皇帝還敢說出秉公執法的話嗎?如此一來,你們這些功臣也就無需再有所顧忌,以後大可以肆意妄為。
“再不然,皇帝秉公執法,不保我,按照大明律法把我殺了。您在我這兒丟了多少臉麵?我一死那您不就都討回來了嗎?
“怎麼看這件事最後您都不會比現在更吃虧,那為什麼您就不能配合他的計劃,扣我一頂毆打功臣,逼死人命的罪名?”
涼國公錯愕地盯著朱至,他這反應不用看都知道了,朱至說得沒有錯。
“可是,這所有的前提是做實我逼害人命的證據。”朱至說到這裡笑了,湊近涼國公問:“舅公怎麼覺得假的一定能成真的?”
一時間涼國公竟然不能確定了。
朱至半眯起眼睛道:“咱們第一件事就說說範試的死吧。範試是上吊自儘的,脖子上的勒痕啊,真不假。看起來真是受了
奇恥大辱才會不想活了。隻不過勒死殺範試的人,您要見見嗎?”
瞬間,涼國公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了朱至。
“啊,是我忘了,為了斬草除根,你們可是商量著殺人滅口,永絕後患,人被你們丟進了秦淮河,怎麼可能再出現在您的跟前呢?您可是不想見著鬼呢!”朱至不緊不慢地道來,涼國公騰地坐了起來,不確定的問:“你到底要乾什麼?”
這話其實挺讓人熟悉的,涼國公是第二回問了。
朱至側過頭道:“我說了啊,我雖然對舅公動手,卻是為了保全舅公。但不知道舅公信不信我。”
信她?饒是到了現在,就她也是讓人無法相信的。
朱至明白有些道理,不介意更坦白道:“誠如舅公所想,這些事哪裡是我一個孩子能做到的,所以您到現在依然不明白我背後的人是誰?”
朱至覺得涼國公再沒有腦子也不會連這點都想不明白吧。
“你們做下的事能一字不落傳到我耳中,功不在我。但這件事能由我出麵,既是讓舅公體會被人欺壓是什麼滋味,好讓舅公醒悟,同時也為看看,您和您身邊的人,有些事能做到什麼地步。自然也是放線釣魚,趁此良機捉住你們的把柄。
“強買民田,栽贓嫁禍,草菅人命,殺人滅口,結黨營私。這些罪名加在一起,舅公以為自己還能活嗎?”
涼國公慌了,畢竟如果他麵對的隻是朱至一個孩子,那他肯定不怕,可如果朱至背後的人是朱元璋和太子呢?
“太子。”這時候一陣聲音傳來,太子領著朱雄英站在門前,卻沒有再走來的意思,隻是站在門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涼國公。
哪怕隔得老遠,涼國公都能感受到太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你好自為之。”太子的聲音洪亮有力,涼國公想要往前衝去和太子解釋一番,沒有想到太子丟下這句話,竟然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涼國公麵露驚色,轉頭抓住朱至問:“太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朱至完全不受影響的回答:“字麵上的意思,舅公難道還不明白,不管是我皇爺爺又或者是我爹,有心放過舅公一馬,可是舅公如果不懂珍惜,那麼皇爺爺不介意讓您跟他們一起死。”
捫心自問,就涼國公做下的這些事,那是死有餘辜。
朱元璋和太子都是念著他的功勞,以及他的忠心,願意一再給他機會。可是如果他不懂得收斂,反而變本加厲,觸及大明律法,那麼就怪不得皇家父子要他的命。
“機會我們家已經給了舅公,但不知道舅公是不是打算一意孤行,要和我皇爺爺做對,也跟大明朝作對。如果您已經做好了決定,那麼我們會尊重您,可後果您也想清楚了。”朱至再一次出言警告。
最後的一次機會,但凡錯過了,就再也不會有下一次。
“其實我總也想不明白,如今的您位高權重,大權在握,將來更是前途無量,為什麼您非得要貪圖所謂的錢財土地?您現在很缺錢用嗎?您收著一個又一個的義子,難道是想向我皇爺爺看齊,將來也自己建一個天下?否則您這麼折騰到底圖什麼?”朱至既然作為代表出麵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就必須說得更清楚明白。
享受榮華富貴的同時,肯定也是需要承擔責任的。
朱至看著涼國公,並不覺得涼國公如今還缺些什麼,可他卻收了不少的義子,讓他們在外耀武揚威,橫征暴斂欺壓百姓,這不是明擺著要惹起天.怒人怨嗎?
“你不許胡說,我從來沒有這份心。”涼國公矢口否認,不許朱至亂說話。
“貪得無厭者,定沒有好下場。舅公沒有這份心最好不過。那麼現在就請舅公做下決定,您到底是要跟他們一起步步緊逼,亦或是幡然
醒悟,將功贖罪?”朱至也不管涼國公說的是真是假,該給的機會她出麵代表給了,涼國公不懂得把握,自己作死,那是他的事,朱至斷不可能攔得了是吧?
涼國公麵上一陣青一陣白,顯然在考慮到底該怎麼決擇。
朱至背後的人如果是朱元璋和太子,也就是說他們布下的局全都在朱元璋和太子的掌握之中。朱至方才所數的罪名,就他所知的可是一件不差。
這些罪名要是證據確鑿,彆說想借朱至讓朱元璋往後彆再喊著執法公正,簡直就是他們自己把人頭送到朱元璋手裡,由著朱元璋想怎麼處置他們就怎麼處置他們。
涼國公想死嗎?
他不想死。
既不想死也是舍不得榮華富貴,更想要兩全其美。
然而事到如今他要是不早作決斷,彆說榮華富貴了,就連小命都保不住。
不配合朱元璋的下場就是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傻子都知道要怎麼選。
“要我做什麼?”涼國公終於想明白了,且問起朱至,他是到底怎麼做才有可能逃過一劫?
“很簡單啊!舅公隻要照實說就可以了。”朱至給人選擇的權利,但也早就料到涼國公會做下什麼樣的選擇,也就不擔心涼國公不配合。
朱至說得很是輕巧,照實說就行了,可對涼國公來說,照實說,得照實到什麼地步?
反正涼國公就發愁得很。
“比如,範試到底怎麼死的?難道舅公不應該還我一個清白嗎?”涼國公終於被朱至請了起來,且讓他自己想想看,他一個當長輩的,自己做錯事,最後竟然往一個晚輩身上潑臟水,這事兒他好意思?
涼國公先前那是厚著臉皮打算來個死不承認,管是誰呢,問他一口就咬定了事情是朱至逼的。
但到這個時候,朱至都把話說得如此明白了,他要是再想來個死不承認,果真想死?
不想死的涼國公麵上一僵,朱至繼續再接再厲道:“除此之外先把這份文書簽了。”
對嘍,朱至手裡有什麼東西莫不是涼國公忘記了。
“舅公對彆人做的事,更應該好好地體會那是什麼滋味,唯有如此舅公才會懂得什麼叫於己不施,勿施於人。以後不再犯同樣的過錯。”朱至拿來的正是那一份文書,裡麵的內容是涼國公將名下所有的田產賣給朱至的內容。
說是賣,其實不然。雖然上麵有價格,但這價格吧,按市價怕是連十畝地都賣不到。朱至明擺著就是搶!
可涼國公敢不給嗎?
“家裡的田還沒有統計好!”涼國公趕緊解釋一番,不是他不想給,而是暫時給不了!
“您沒算好,我算好了。這個數。要是您私底下再有藏著的,那就請您一直藏下去。”朱至在地上寫上幾個數字,涼國公一瞅眼也放大,難以相信。
“煩請舅公寫上去吧。”朱至寫出了數字,又迅速擦了,更得讓涼國公親自寫上去,寫好了!
麵對滿麵笑容的朱至,涼國公想起的是太子,以及那不曾露麵的朱元璋。
是,他是大明的功臣不假,可死在朱元璋手裡的功臣還少嗎?
都到家個地步了,朱元璋明擺著要出手,他要是再不識趣,再想拿著這些東西不放,他就要連命都沒有了!
涼國公再不舍,也明白這筆交易他是不想做也必須得做。
最終,涼國公接過一旁的筆,在紙上寫上朱至所寫的田產數量。
朱至滿意地點點頭,且與涼國公道:“舅公就好好地想想這些年以來自己做過的事,千萬彆漏了。您自己承認的,和我們查出來的,那可不是一回事。”
好言提醒涼國公的同時,朱至指了指上頭道:“您可千萬彆逼得我皇爺爺要您的命。”
“我要是把這些事全抖出來了,皇上能饒了我?”涼國公也不是傻的,哪能隨便讓朱至忽悠了啊。
朱至冷笑道:“舅公莫不是以為我那皇爺爺什麼都不知道,由著你們說出口才發現?”
就這一句話成功噎住涼國公了,朱至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要殺您,就用不著我出麵了?您與旁人不同,您雖然犯了罪,卻沒那太多的歪心思。彆的人,那是巴不得看我皇爺爺的笑話,也看大明的笑話。這樣的人如何也留不得的不是?”
有些事一清二楚,未必沒有朱至所說的那些心思的涼國公啊,此時此刻是真不敢吱聲了。
“好好寫。您這傷既然要處理好了,外頭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跟您沒有關係。”朱至不打算再留在此處了,這就準備走人,涼國公一聽這意思竟然是要把他留在這裡,那不是軟禁嗎?
“舅公,這是為了您好。那些人殺了就殺了,要是讓他們知道是您告發的他們,以後您如何再和有些人往來?況且,做戲得做全套,我這把您留在東宮,正好可以看看,有多少人想讓您死,又有多少人盼著您活。難道舅公不想知道的?”朱至且問之,等著涼國公的答複。
涼國公驚詫抬頭,對上朱至那明亮且透著洞察的雙眸,終是說不出一個不字。
在他眼前的孩子哪裡是等閒的孩子。朱元璋和太子選擇讓朱至出麵為餌,捏住他的把柄,逼得他不得不為了求生而使手段,更有的人趁此機會興風作浪,他本想渾水摸魚,結果卻發現壓根不能。
鬥智,涼國公連朱至都鬥不過,難不成以為能鬥得過太子和朱元璋?
此時此刻,涼國公才意識到自己什麼都不是。但凡他要是想留住性命,就必須配合朱至。
留他在東宮之內,那他就留著吧,反正他被打了四十軍棍,想動都難。
“好了,舅公且在此慢慢寫。您要是寫累了,他們都是識字的人,你說,讓他們寫。”朱至其實挺體貼的,就請涼國公來吧。
涼國公看了手裡的筆,直接丟下道:“我不寫,讓他們寫。”
朱至一個眼神掃過去,一旁的人趕緊執筆,這就準備開始。
“對了,你好像從來沒有問過我,是誰給我出的栽贓嫁禍你的主意。”涼國公半響冒出這話,終於意識到少了什麼。
不料朱至道:“我不用問,猜都猜得出來。舅公趕緊寫吧。怎麼也該給我一份,好讓我先去交差。”
涼國公原以為借由此事或許能在朱至這兒露露臉,結果完全沒機會。
從涼國公手裡拿到一些口供的朱至得去向朱元璋回稟啊,朱元璋聽到涼國公已經開始讓人寫下自己犯下的過錯了,道:“這一回他若是還不老實,絕不能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