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拔刀(1 / 2)

朱至麵對長刀相指麵不改色,更不以此為怒,頗是讓人驚奇。

那衝來的是一位婦人,四十來歲的模樣,穿著彝族人的服飾,頭上戴滿了銀飾,便是這手上腰上,都掛滿了銀飾。

聽到朱至問話,婦人的刀一收,隨後又想起自己不應該後退,往前又邁了一步道:“你是明朝派來的人?”

這時候旁邊的傅讓微擰眉頭馬上回道:“不錯,我們是朝廷派來的人。”

明朝,難不成這彝族還跟殘元有勾結?

立時間傅讓手放在腰間,警惕掃過四方,生怕不小心著了彝族人的道,成了他們轉投殘元的亂碼。

朱至卻拍拍他的手,安撫笑道:“不妨事。”

將傅讓往後一推,讓他好好呆著,彆在這時候給她添亂就行。

“聞阮讚土司病逝,深感惋惜,特來此祭奠。”朱至行的是彝族人的禮,倒是讓那來堵朱至的婦人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朱至以禮相待,又是為祭奠他們土司而來,她竟然在這兒拔刀相向,失禮的人是她。

“雅諾,收起你的刀。”這時候行來一個一身黑衣的婦人,慘白的小臉上,此時此刻卻透著著急,在望向那一位拔刀相向於朱至的婦人時,更是厲斥道:“你是想讓我們彝族成為大明下一個揮刀相向的對象嗎?”

喲,朱至立時猜到這一位後來的婦人是何人了。阮讚土司的妻,奢香夫人。

被喚雅諾的夫人似是被奢香夫人鎮住了,不得不收回手,卻是依然不服的道:“明朝的人肯定都存了壞心,阿哥剛死他們就急急領兵來了,不就是想趁我們水西家大亂,解決我們。”

“夫人此言差矣,大明為何要趁土司病逝,水西家大亂解決彝族?彝族有犯上作亂之心?或有殘害百姓之舉?”朱至麵對扣到頭上的帽子,絕不能亂認,馬上流利的反駁。

朱至於此時十分慶幸出門前多做準備,尤其是關於貴州方麵的準備。

出門前思來想去,朱至是覺得這戰場她是不可能直接上的,要立戰功的可能為零。

可是出來一趟總不能白跑。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樣?後方呢!

雲南要收回,貴州方麵的情況怎麼能不注意?

土司製度,各司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萬一要是碰上點變故,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辦?

必須得深入敵後,了解敵人,尤其需要溝通。

因此,朱至有目的性的要讓人教她彝族的種種禮節。

萬幸這份準備,否則他們這回怕是要碰上難事了。

“郡主,郡主,下官來遲,望請郡主恕罪。”這時候一旁行來一個身著青色大明官服的人,神色間儘是焦急,可是朱至人都到這兒了,這一位早早該來帶朱至入彝族的人卻才來。怎麼,是想來給朱至收屍的吧。

朱至淡淡的瞥過,隨後隻與一旁的奢香夫人道:“朱至見過奢香夫人。”

並未報名號的人卻聽著朱至準確無誤的喊出她的名字,麵上的驚訝藏都藏不住。

尤其朱至這彝族的禮數學得極好,叫奢香夫人一頓。

“郡主安。”奢香夫人在這個時候開了口,朱至與之頷首道:“夫人,請允我代朝廷拜祭隴讚土司。”

來者是客,這對彝族來說也是同樣的道理。

“請。”奢香夫人同朱至相請。一旁的雅諾夫人卻伸手攔下道:“漢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不許他們進去臟了我哥的靈堂。”

“雅諾夫人。恕我直言,來者是客,我一個孩子能算計彝族什麼?雅諾夫人連門都不敢讓我進,莫不是怕了我一個孩子?”年紀小有年紀小的優勢,就得會利用。

朱至往前邁了一步,道:“而且,我是真心前來祭奠隴讚

土司,難道隴讚土司的死有什麼內情?否則為何不讓我們祭奠?”

要說激將法什麼的,朱至用得那叫一個順手。

“你敢胡說,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雅諾夫人大吃一驚,指著朱至厲聲警告。

“若非如此,我一個前來祭奠的人,既無惡意,也不曾冒犯於你們彝族任何人?為何夫人執意不讓我前去祭奠?莫不是你們彝族沒有半點規矩?”朱至一眼掃過在場的人,她就不信了沒有人管管雅諾夫人。

“雅諾。”果不其然,隨朱至這一番話落下,一個削瘦而蒼老的男人出麵,他那麼一出現,一個個喚了德古,就算是奢香夫人也表現出對此人的尊敬。

了解彝族一些文化的朱至,立刻從這樣一個稱喚中得知此人在彝族中的地位僅次於土司。

朱至朝對方頷首,算是打過招呼,對方也不是那不懂事的人,與雅諾不同,麵對朱至表明善意,請道:“有客遠來,這是我們水西家的麵子,驅逐客人就是打我們彝族的臉,雅諾你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雅諾麵露難色,指向一旁姍姍來遲的大明官員道:“可是,可是他們這些漢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說是來祭拜阿哥,誰知道他們打了什麼壞主意。”

被喚德古的老人從角落中緩緩行來,乾瘦的麵容讓人頗是心驚,那一雙眼睛宛如一池深井,令人不敢輕視。

“來者是客,我們客氣待他們,若是他們敢對我們彝族人不利,我們也不是吃素的。”德古目光掠過雅諾,最後落在朱至的身上,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自然。”朱至認可點頭,誰要是覺得彝族人們好欺負,怕是要做好必死的準備。

“請。”奢香夫人在此時再一次相請,德古也在一旁客氣道:“請。”

朱至也同他們相請之。主家在前,她在後,那位德古竟然走在最前麵,叫本想等朱至先行一步的奢香夫人都一頓。可對方已經往前走,她就是想不走都不合適。

“郡主。”朱至是大明的郡主,皇帝的孫女,太子的女兒,何等尊貴,這裡的人沒有資格走在她前麵,傅讓也是注意到這一點才喚一聲。

朱至不以為意地道:“這裡是彝族,咱們是客人,客隨主便。要擺郡主的架子,趁早回應天去是吧。”

傅讓還怕朱至不高興呢,沒想到朱至壓根不在意,話說著已經走了過去,完全不給那以為找到機會可以跟朱至解釋的官員開口的機會。

待入靈堂便聽到一陣陣哭聲,朱至恭敬上香,那位官員終於尋著機會想給隴讚土司的靈位上香,不料雅諾竟然直接阻止道:“拿開你的臟手。”

這一刻,朱至的視線已經落在大明官員身上,瞬間讓對方的後背陣陣發涼。

“夫人,我隻是想給隴讚土司上柱香。”事到如今,這一位也是沒有辦法後退,唯一的辦法隻有客氣同對方說出這句話,盼著能在朱至的麵前留些顏麵。

不料雅諾夫人冷著一張臉道:“你給我滾。你怕是忘記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以為我是在說笑?”

言罷竟然又一次要拔刀,嚇得這一位後退,不斷的後退,嘴裡喊道:“雅諾夫人,彆亂來,彆亂來!”

可惜的是,雅諾夫人壓根不當回事,持刀步步緊逼,大有立刻把人吹了的意思。如此咄咄逼人。雅諾夫人看著這一位流露出的怨恨不假。

朱至掃過在場的人,並沒有錯過他們眼中的怨恨,若非引起眾怒,怎麼能如此。

“郡主,郡主,彝族上下不敬郡主,這更是要當著郡主的麵殺害大明官員,郡主,他們這是有反叛之心啊!”眼看這一退再退,本以為一旁的朱至不會當作看不見,結果朱至竟然沒有要出的麵意思,這可把人急壞了,當著彝族一眾人的麵,竟然告起彝族人的狀來?

“秦苛,你知道自己在哪裡嗎?”朱至聽著這話著實忍不住出言相詢。

當著人家的麵指證人家謀反,這可是在彝族人的地盤,他難道不想活了?

問出這個問題,朱至淡淡瞥過他一眼,不想這一位秦苛聞之卻一副慷慨就義的姿態道:“若能讓朝廷上下知道彝族有謀反之心,就算賠上臣的性命,臣雖死亦無悔。”

哎喲,有那麼一點大義凜然的味道。

“你若是想死,柱子在那兒,撞過去吧。再不濟雅諾夫人的刀就在你的麵前,撞上去。我絕不攔著。”朱至不為所動,反而讓秦苛想死自去死,她保證絕對不管。

秦苛如何也想不到,已然傻了。朱至於此時更起身道:“不然,我親自送你一程?”

??這話音落下,彆說是秦苛了,就是跟朱至一道來的傅讓都傻眼了!

可是朱至竟然從傅讓腰間抽出刀,在場的彝族人都大驚失色,奢香夫人知曉朱至何意,趕緊阻止一眾彝族人道:“不許妄動,她沒有傷我們彝族之心。”

話是那麼說,誰敢保證朱至不是裝模作樣?

而朱至不把彝族一眾人的表現放在心上,持著刀直指秦苛,秦苛嚇了一跳,可朱至已經再一次發話道:“你要是再動一下,彆怪我刀下無眼!”

秦苛再也不敢動了!一乾彝族人麵露詫異,這算是怎麼回事?

“郡主,下官不知所犯何罪,值得郡主拔刀相向?”秦苛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竟然用刀指著他!

這人啊,尤其是這當官的,一個個都不是等閒人。看看這裝的,不知道的人定是以為他是什麼忠臣良將。

“挑起漢彝相爭,這個罪名夠了嗎?”朱至的刀抵在秦苛的腰間,不怒而威。

秦苛連忙解釋道:“如此惡名,下官不敢擔。”

朱至嗤笑一聲問:“方才自己說的話,忘得一乾二淨了?”

“郡主分明親眼所見,彝族人如何相待臣。就連對郡主都能拔刀相向,難道不足以證明他們有謀反之心?”秦苛據理力爭,指向刀握在手中的雅諾夫人,望朱至彆當作看不見。

“值於他們隴讚土司病逝,彝族不寧的時候,他們選擇謀反?”朱至真是不知該如何評價眼前的人才好,到底是有多不把朱至當人看啊,故而才會覺得憑他幾句話就能讓朱至相信,彝族真要謀反。

秦苛麵上一僵,顯然完全想不到朱至竟然會是這樣的答案,一臉不可置信地望向朱至。

“說來潁川侯讓我前來慰問奢香夫人,慰問彝族上下一事,你不曾收到號令?既然收到,為何你卻如此姍姍來遲?比起彝族上下,我更想問問你,你的心中可有皇上,有大明朝廷?”朱至的刀進了一寸,傳出一陣衣裳劃破的聲音。

秦苛後退,朱至卻毫不留情地將刀再刺入,秦苛再也控製不住地軟坐在地,喚一聲郡主!

朱至刀已然架在他的脖子上,瞬間見了血。

脖子上驚現一道血痕,秦苛吃痛地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前方,盯著朱至。

“你猜我敢不敢殺你?”朱至刀都這樣架在秦苛脖子上了,竟然能麵帶笑容問起他這個當事人。

“郡主。”秦苛怕嗎?怕的啊!

他是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竟然對他拔刀相向,咄咄逼人。

“你既有為大明儘忠之心,彝族上下對你的怨恨有目共睹,殺你,平息彝族怒火,保證貴州的安定,也保證我大明軍隊可以長驅直入,滅元之勢力,定雲南,你可願一死?”朱至絲毫不為所動,好聽話誰不會說,再冠冕堂皇,當真於生死之前,又能瞞得過誰?

朱至的話音落下,秦苛急了,想起身解釋的人,朱至刀鋒往他的脖子那麼一偏,稍一用力,嚇得秦苛再不敢動,隻能喚一聲郡主。

這樣的反應落在朱至眼裡,不過是讓朱至又是一聲冷哼道:“怎麼,方才不是喊得大義凜然,無所畏懼嗎?我給你一個機會,你不願意了?”

生生把秦苛偽裝的麵具撕了下來,撕得秦苛臉上生痛。

“所以,你扣到彝族頭上的所謂謀反之名,意欲何為?”朱至於此時追問,更讓秦苛驚出冷汗。不可思議抬頭直視朱至,秦苛想的是,一個尚未長成的孩子,怎麼就看出這其中有異?

“不說嗎?你以為你不說我就弄不清楚?你是當彝族上下都是死人?”朱至有時候真無法理解在她麵前的這些人到底怎麼想的,莫不是覺得他什麼話都不說,她就弄不清楚事情的始末?

“郡主怎麼不信下官,而信這些鬼方蠻人的話?”秦苛那叫一個委屈,一番控訴在朱至看來,不知道的怕是要以為朱至怎麼對不起他了。

“鬼方蠻人?在我大明治下,守我大明之法,就是我大明的子民。你這一口一個鬼方蠻人,天下各州真要論起來,哪一個不算蠻人?你哪裡來的底氣輕視彝族眾人?”朱至眯起眼睛那叫一個不屑之極,秦苛話裡話外的意思是看不起彝族人,勢要除之而後快之意啊!

“郡主,非我族類,必有異心。我大明大軍已然開拔,正好趁此機會滅他們這些異族。”秦苛這會兒也不瞞了,如實道出自己那點盤算,更希望朱至配合。

朱至真是給氣樂了,一刀背拍在秦苛的肩上,痛得秦苛驚呼,朱至斥道:“枉你也是飽讀詩書之人,竟然隻學了一句非我族類,必有異心的話。卻不知那一句有容乃大?大明朝若對各族趕儘殺絕,這天下豈有安寧之日?戰事若起,死的難道就隻有他們這些他族族人,沒有我們漢人百姓?”

不怪朱至生氣,打仗是什麼好事嗎?若不是非打不可,誰能樂意打?

單就雲南的事,朱元璋幾次三番派人前來招降,隻為了不戰而屈人之兵,要不是元朝的殘餘勢力肆意妄為殺害使臣,執意不降,朱元璋斷不會興師而來,想用最快的速度平定雲南。

當然,貴州也在朱元璋平定計劃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