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碗也坐在馬車內,車廂內,她並不像往日那樣端坐著,而是微斜著身體半臥在角落,顯得有幾許懶散。
“沒規沒矩。”汪永昭斥了她一句,沒見得她坐正,卻也不再言語,隻是拿著書冊出來,指著字叫懷中的懷慕認。
父子倆一人一聲地說著話,懷慕稚嫩的聲音可愛無比,汪永昭那總是帶著點冷酷的噪音這時也溫和了起來,張小碗也就安著心垂著眼假寐著。
說來,去寺廟求子,怕是汪永昭心裡也是不信的,他這種沙場上下來的,哪還信什麼神佛?
當日,她在屏後也是聽得那大夫小聲地說了床事過多,不易生養的話,哪想,昨晚半夜她還是被鬨了醒來。
這剛剛喘上一口氣,坐在那歇息的白日間,卻聽得這人要去拜菩薩,她當場就呆看了這男人半會,一時之間都弄不明白他,差點跟他說想要孩子就晚上歇停點,讓她好生歇息幾夜。
但這話她還是沒出口。
男人得了那趣味,他自己喊停可以,卻是由不得女人喊停,要不然,心下肯定不悅,尤其像汪永昭這種人,要是得了她這句話,不知她事後要做多少休補的事,才可以把這人哄得回來。
現下,坐到馬車裡好一會了,聽著父子倆說了好長一會的話,她才恍然想起,這神佛他是不信的,但她卻是要信上一些的,她偶爾了出門去上上香,在家中抄抄佛經,這許是他念及她,要寬她的心,帶著她去。
念著汪永昭的這點情,待到了那處她曾與汪永昭拜過佛燒過香的地方,下了馬車後,張小碗伸手給他整了整身上的披風,還溫聲地叮嚀了一句,“今日風大,您這披風就是到了裡麵也彆解下了,彆傷了風。”
汪永昭聽得用鼻子嗯哼了一聲,抱起了地上的懷慕,對她說,“我陪你去燒香。”
“咦?”張小碗微訝,卻也沒說得什麼。
待小和尚領了他們進了那送子觀音的座駕處,張小碗跪拜在地,心中跟菩薩叨念著懷善的安危,懷慕卻從汪永昭的懷中掙脫了下來,跪在了張小碗的身邊,搖晃著腦袋說,“菩薩娘娘,您給我個小弟弟罷,待到來年,父親與懷慕定來給您上香送銀子……”
“哎喲,”在汪永昭身側的江小山一聽,忙跑過來在他身邊跪下,在他耳邊道,“小公子,不是這樣說的,不是送銀子,要說送香油錢……”
懷慕一聽,嘴巴張大,“竟是這樣?”
江小山連連打頭,懷慕的大眼睛頓時鼓得圓圓的,朝著送子觀音連連搖頭,“菩薩娘娘,我可是說錯了,不是給您送銀子,是送香油錢,那,那……”
說到這,他又忘了詞,轉頭朝得江小山道,“小山……”
“請菩薩笑納。”江小山鬼頭鬼臉小聲地朝他道,又害怕地看了張小碗一眼,見得大夫人沒轉頭斥他沒規矩,隻是閉眼合掌,誠心拜佛,他便也鬆了一口氣。
“請菩薩笑納。”小懷慕被提醒,總算把先前江小山教他的會說完了,但大鬆了口氣,把他爹爹給他玩的小錠金子拿了出來,往旁邊小和尚的手裡塞,“呐,這是給菩薩的,你拿去買糖吃罷。”
小和尚才得七八歲,也是反應不及,“哦”了一聲,拿著金子瞧了又瞧,才撓撓光頭道,“似是金子,我給主持師傅送去,你們等等,我馬上回來。”
說著就跑走了,邊跑邊大叫著:“師傅,師傅,有位小施主給了金子。”
張小碗聽過動靜,輕搖了下頭,抱著懷慕起來,走到汪永昭身邊道,“夫君,咱們走罷。”
汪永昭看她一眼,翹了翹嘴角,便提了腳。
誰料許是小和尚的腳程太好,他那主持師傅的腳程也不壞,不多時,一個胖胖的中年和尚便笑眯眯地朝得他們急走了過來,剛頓下步,就低頭朝他們喊了一些“阿彌陀佛”,道,“多謝施主夫婦的捐獻。”
道罷,他抬起了頭,看向了他們。
待他這頭一抬起,他先是看過汪永昭,張小碗和汪永昭手中的懷慕,待再看到汪永昭,那胖臉便嚴肅了起來,“這位施主,幾年前,我們可曾是有過一麵之緣?”
“大師……”張小碗也溫婉笑著出了聲。
“讓他說。”汪永昭沉聲打斷他。
“這位施主依舊這般氣宇軒昂,想必比昔日更進一步了,老衲這還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這胖和尚又念了句佛號,肅道。
要是沒得前次經驗,張小碗還能朝他笑笑,讓他快說,這時聽得這胖和尚這話,卻是想歎氣。
“說。”汪永昭又翹了翹嘴,輕瞄了沉著臉皺著眉的張小碗一眼,眼睛便看到了這和尚身上去了。
“隻是,老衲見施主身後的血光滿天比前次的更甚,還望施主多心存仁善,多造福事,要知因果循環,施主要是手上人命過多,臨到頭上,就是世代子孫單薄啊。”胖和尚把話說完,張小碗硬是去拉住了汪永昭的手,才沒讓他把胖和尚的頭一腳踢爆。
饒是如此,汪永昭那嘴角的冷笑便也是殺氣騰騰。
她勉強地朝得胖和尚笑了笑,“多謝大師提點,天色已晚,我們夫婦就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