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2 / 2)

“嗯。”汪永昭輕頷了首。

“夫人……”萍婆這時在門邊輕叫了一聲,張家的人已經在門口候著她了。

張小碗站了起來,又伸手摸了摸兩小兒的頭頂,又走到汪永昭麵前,彎腰替坐著的男人整了整衣裳,才與他輕聲地道,“那妾身去了?”

“去罷,”汪永昭抬手,摸了摸她耳上耳環間的白色小吊墜,“去罷。”

張小碗朝他福了福身,轉身走時,懷慕牽著懷仁到她身邊,抬頭與她道,“我與懷仁送娘親到門口。”

這一送,便是送到了大門口,拜見了來接人的二舅舅之後,他們看著他們的娘親上了馬車而去。

小斂過後就是大斂,又過得七日,張小碗才在這日不再去張府。

四月底,在東海當總兵的劉二郎趕了過來,在張府停了兩日後,遞了貼子到節度使府。

汪永昭請他入府後,張小碗出麵與他行了個禮,便欲要退下去。

“汪夫人,且等上一等。”年邁,黑發已全白的的劉二郎突然叫住了張小碗。

“舅大人所為何事?”張小碗轉過了身。

“是你讓張家跟著你來這邊寒之地的?”劉二郎的口氣很是不客氣。

“是。”

“明知他們身體衰弱,也讓他們來這苦寒之地?”劉二郎冷笑了一聲。

這時,主位上的汪永昭慢慢地抬眼,輕瞥了劉二郎一眼。

劉二郎回過頭,突朝汪永昭逼問道,“還是汪節度使大人對老夫的話也有所不滿?”

汪永昭冷冷地勾起嘴角,不語。

皇帝快要不行了,便又派了劉二郎再來刺他一劍罷?

“汪大人,汪夫人是老夫的外甥女,你們的婚事也是老夫為你們保的媒,說道她幾句,老夫還是自有那身份的罷?”劉二郎又道。

張小碗見他口氣,當下朝他一福,淡笑道,“當然說得,舅老爺這話說到哪裡去了。”

說罷,她坐回到了汪永昭的下首,等坐定後,她慢騰騰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朝盯著她的劉二郎淡淡道,“舅老爺還有要訓的,那就訓罷,我聽著。”

“明知他們身子不好,還帶著他們隨你過來這苦寒之地,外人道你孝順,我看卻不然,你這是在害他們,你也害死了他們!”劉二郎大拍了桌子。

這罪名要是被扣下來,還真不是小事。

張小碗拿帕拭了拭嘴角,臉上雲淡風輕,“舅老爺下一句是不是說,但凡我家老爺的節鎮裡這些隨他而來的人死了人,就是我們老爺害死的?但凡這天下的皇土間,皇上的百姓死了,便是皇上害死的?”

“你……”劉二郎皺眉,“你說得是何方歪語,休得胡言。”

“我胡言?那舅老爺摸著自己的良心,替我問問,是您在胡言還是我在胡言?”張小碗笑了笑,“一粒幾百銅錢的養生丸,我拿著我們家老爺的銅錢製著給爹娘用,一年替他們縫兩套衣裳,如若可行,我還想折自己十年的壽讓他們多活幾年,您的意思是,我好好地儘著孝,便是想害他們?這邊漠苦寒之地,他們在府中沒凍著沒熱著,兩個兒子孝敬著他們,兒媳也把他們照顧得妥妥的,孫兒孫女都孝順,您的意思是,張家全家裡裡外外十多口人合著我,是想害死我們的爹娘了!”

張小碗伸出手,拿出茶杯狠狠地砸到了劉二郎的腳下,厲眼如刀看過去,“舅老爺,你辱我們張家全家人,我倒是要看看您怎麼給張家治罪!我知您現在是堂堂一州府的總兵大人了,但我聽您這口氣,難不成還想越過皇上治我們家的罪不成?”

張小碗張嘴而來就是左一個皇上,右一個皇上,劉二郎知她向來膽大妄為,但不知她竟膽大得這等話都說得出口,一時腦熱,轉頭朝汪永昭道,“這等大逆不道的婦人,你竟不把她浸了豬籠?”

汪永昭聞言冷冷地勾起了嘴角,“劉大人,還是請罷。”

他站了起來,平靜地伸出手,送客。

劉二郎氣得胡子都在急劇地抖動,在出門那刻,他回過頭,冷冷地對張小碗道,“你且等著。”

劉二郎終是沒等來他收拾汪家一家,他在回京的途中,靖皇就駕崩了,其長子劉容繼位。

劉容繼位,善王在南疆大勝,回朝交予兵權。

容帝上位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在南疆設立了州府,木府改為州府,令當朝學士文守成為南州知府,當日赴任。

容帝憐善王帶兵行仗,未與外祖父母儘孝,便準其丁憂半年,回邊漠為其儘孝,當年六月,善王攜家眷回了其父汪節度使的節鎮。

善王回府那日一大清早,張小碗早早就起來穿好了裳,化好了妝,等汪永昭練武歸來,她讓婆子小廝去給懷慕與懷仁換衣後,她便圍著汪永昭團團轉。

等為他沐浴畢,又與他拭發,她不禁歎氣道,“您說這次也不是甚久沒見了,怎地像他去了很多年似的?”

這兩月間,知曉他為了大兒謀劃出了一條生路後,身邊婦人養成了與他多多說話的習慣,汪永昭聽得舒坦,不想她說得幾日便不說,於是他也養成了時不時搭她幾句的習慣,這時聽得她開了口,便隨口答了一句,“你念得久了,日子便久了。”

張小碗一聽,覺著也是這個理,便笑道,“可不是麼。”

這日到了午時,汪懷善帶了汪家軍進了節鎮,汪懷慕與汪懷仁帶著兵營武官迎的他,樂得汪懷善還與汪懷仁同騎了一馬一陣,還是汪懷仁覺得這樣不甚威風,與大哥談得了一陣,才讓他大哥未再向他表達歡喜。

攜王妃木如珠進了府,汪懷善直奔後院而去,一進門就大聲叫喊著父親,母親。

待進了大堂屋,真見了他們了,汪懷善那一刻卻是頓住了腳步,他看著坐在主位上那威嚴冷酷的父親,還有那滿眼柔意愛憐看著他的母親,一時百感交集,甚多情緒湧上腦海。

他隻頓了一步,便又笑著大步上前,跪下給他們磕頭,“見過父親,見過娘親,孩兒回來得晚了,你們可是念得我緊罷?”

見他神采飛揚的樣子,又看了看他身後急步跟隨他而來,跪在他後麵的王妃,張小碗的臉色未變,嘴裡柔聲笑道,“都起來罷。”

這一次,她的孩兒沒有在說話之前,往身後的女子看一眼,沒有用行動告知她這個當娘的,他的王妃還是他心愛的女人,張小碗知曉,他到底是被傷了心了。

“孩兒給爹爹,娘親請安。”木如珠笑得甚是嬌美柔順,起身後,還朝兩人又福了一福,感激笑道,“勞二老為我們費心了。”

張小碗笑了笑,輕頷了下首,看著她退到了她兒子的身後。

木如珠笑著退下,隨即她低下了頭,掩下了眼間的悲意。

她這個婆婆,怕是知曉了她的事罷?大鳳朝的婦人向來以夫為天,以子為天,知曉她失過孩子後,她待她不再像以往那般熱情了。

果然,婆婆就是婆婆,當不成母親。

“我問了她要不要留在京,邊漠寒苦,我要為外祖父母守那半年的孝,怕累及了她,她道無礙,我便帶了她過來了。”父母的外屋裡,汪懷善靠在母親的那張軟椅中,淡淡地道。

“她畢竟是你的王妃。”聽著他話間的冷意,張小碗說了這麼一句。

汪懷善這時笑著點了點頭,“孩兒知曉,不會委屈她,您且放心。”

“唉。”張小碗歎了口氣。

汪永昭這時冷瞥了汪懷善一眼,與心軟的婦人冷冷地道,“你可憐善王妃作甚?她那等心思,還輪不到你來可憐她。”

張小碗苦笑,又側頭問汪懷善,“身上的傷要緊麼?”

“不要緊得很,過會我就去丁大夫還讓他為我瞧瞧,您且放心。”

張小碗便點了點頭,道,“去時也喊我一聲罷。”

汪懷善點頭,他去讓丁大夫看上一眼,也是為安她的心,沒什麼不可讓她知曉的,這時他見天色不早,便道,“我去瞧瞧孟先生,與先生說說話,回頭再來用膳,這便即走了。”

說著就起了身,朝張小碗笑嘻嘻地看了一眼,又朝父親拱了拱手,便昂首闊步走了。

這廂,木如珠的婆子過來報,說木如珠想過來與張小碗請安,說說話。

張小碗想了一會,便朝萍婆搖了下頭,讓她去回話。

如珠,如珠,她以前真是視她為掌上明珠,想像個母親一樣地疼愛她,但終還是成不了她的母親。

自知曉她的孩兒在深山打仗負傷回來,還得掩著傷痛安慰失兒的木如珠後,這個異族女子就不再是她想萬般疼愛,寬容的兒媳了。

她是個自私的母親,她對她的兒子好,她便對她好,不能,那她們便做那規規矩矩的婆媳罷。

這世上,從來沒有憑白無故就可得的疼愛,善王妃得開始明白了,她以前在這她這個當婆婆這裡受到的禮遇,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