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慕得了好幾位先生的真傳,本事也不容小覷,與師爺條條說道起那些周易八卦,張小碗在旁聽得也不是太懂,回頭夜間與汪永昭問過,等汪永昭與她解釋過後,她才懂上一些。
她這也才驚覺,這近十年裡,心思全放在了父子幾人身上後,她的世界也就全是他們了。
平時翻翻書,看過幾眼,見到那些不懂的字眼都沒有那心思去揣磨。
她已活得完全像一個這個朝代的內宅婦人,從頭到外都如是了。
聽她歎氣,汪永昭低頭看她,不解,“你歎何氣?”
“妾都不懂……”張小碗拿起汪永昭拿過來的書,指著上麵的一些字,“您教教我,這字怎麼念?”
汪永昭甚是好笑,“不懂便不懂,有甚好著急的。”
說便是這樣說,看著張小碗眼中帶有哀求之意,他心下便是一柔,便教了她念字。
兩頁書,張小碗看了半時辰,聽汪永昭講解了半時辰,才弄懂了其間的意思。
看她蹙眉思索,汪永昭心道她要知文中其意也行,以後但凡夜間有那時辰,便與她講解一會即可。
儘管,她知那麼多也無用。
過了幾日,張小碗隨著一行之人走遍了內鎮與外鎮,這才知用上她的用處不大,說是她帶懷慕安排,不如說是讓她熟知一下這鎮子內外的走向。
說來,這也是以後她的兒子世世代代所居之所,是他們的家,想透這個意思後,張小碗看著那巷道小弄,那天井長廊之處,都無端地覺得親切又悵然。
這裡屬於她的子孫,怕也是她留在這個朝代的痕跡了。
在千重山呆了半月後,一行人回了節鎮,南邊也來了信,汪圻修升了正品四的都司,樂得汪杜氏合不攏嘴,一見到張小碗就要掩帕咯咯笑幾聲,那樣子都像是年輕了近十歲。
看她樂得走路都似在飄,張小碗都擔心她摔著,好幾回都讓她小心點看路,汪杜氏輕脆地應了聲,可還是喜得眼睛臉上全是笑。
張小碗在一旁看著,心情都被她帶得要好了幾分,早間膳後父子三人去了前院,她都還盼著汪杜氏過來與她請安,看著她那喜臉,她都能多笑幾聲。
自大仲走後,因著聞管家也是老了,張小碗便提了原本的管事上來。
聞管家也還是府上大總管,但張小碗囑他管管大事,旁的就著二管家去辦。
因聞管家忠心耿耿一生,張小碗便分了個院子與他住,仆人小廝都讓他挑,老夫人也是接進了府中來養老。
張小碗沒斷聞管家的權力,聞管家也是在汪家風雨一生,自知她的為人,便是該受的好都受著,不該違逾的,也定沒有給張小碗添一絲麻煩,饒是他的三兒在外又闖了禍,也沒告知張小碗一聲,而是想自行解決。
但這事最後還是落在了張小碗的耳裡,張小碗聽了他那三兒又欠賭債的事,想了一陣,還是把這事幫聞管家處理了。
回頭她去了前院,與汪永昭說明她把人送到大東去幫管事的看守莊子後,她又道,“聞叔跟了您一輩子,還是不能讓人寒了心。”
汪永昭輕“嗯”了一聲。
說到此處,張小碗突然想起張小妹之事,沉了一會,在汪永昭身側坐著的她拉了拉他的袖子,“趙大強如今怎樣了?”
終歸是小妹孩子的父親,當初也沒殺他,也沒有把他關於牢裡,還留了點銀錢,一幢宅子傍身。
小妹也安排在了小寶在滄州的農莊裡帶著孩子住著,也跟她說了,留了銀錢給她的夫君,也給他留了話,讓他想她和孩子了,便過來找他們就是。
快兩年了,張小碗還沒聽到趙大強找來的消息,便想這事也就如此了,如今嘴上這麼一問,也是想看能不能得個準信。
“趙大強?”汪永昭一時之間還沒想起這個人,想了想,才念起曾看過他的信報,便說道,“在花街花完銅板後當了叫化子,不知去向。”
說罷,又提筆處理公務。
張小碗不敢再擾他,倚在椅背上,看著案桌上的什物,輕輕歎息著閉了閉眼。
她料不會找來,沒想,還真是如此。
九月時,汪永昭帶兩兒在千重山忙了半月之後,回都府有些犯咳嗽,黃岑開了方子,吃了幾劑還是斷不了根。
黃大夫私下與張小碗說,藥方有用,隻是大人得多歇息,這樣日夜奔忙,歇息不好,於康體有礙。
張小碗平時哪管敢汪永昭,隻是見他在夜間都會輕咳兩聲,知曉這樣下去也不行,便在這天早間伺候他洗漱時說,“您膳後陪我去布莊走走罷,我想去挑兩匹布給您和懷慕他們做幾件秋衫。”
汪永昭詫異看她一眼。
“今日天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張小碗笑道。
平時布莊都是送布來府上的,她也很少往外走,不過,她幾年都提不起一次,現在提起一次,汪永昭也許會答應罷。
“嗯。”汪永昭在見過她柔和的笑臉後,還真是點了點頭。
“多謝您。”張小碗朝他福了福身。
汪永昭看著她的臉,沒有出聲。
這天白間,都府趕了馬車出去,張小碗去了布莊挑了幾匹布,又央汪永昭去遷沙山走了走,這午膳都是在外間用的,吃的都是事先備好在車上的食物。
湯藥,梨汁也都先備好了,汪永昭在遷沙山用午膳時就已知了張小碗的意,用罷午膳,還背了張小碗往山上走,走到山頂也沒放下她,一直背著她,一起看著這片屬於他的地方。
回程時,張小碗靠著他的肩閉了眼假寐,路中張小碗感覺汪永昭的頭落在了她的頭上,有些沉,也沒睜眼,她往外抬了一下頭靠在了軟枕上,伸手把汪永昭的頭抱在了懷中。
“小碗。”朦朧中,汪永昭叫了她一聲。
“我在呢,夫君。”張小碗用臉碰了碰他的頭發,輕聲地道。
遂即,兩人沒再發出聲響,在不緊不快的馬蹄聲中漸漸沉睡。
張小碗想儘辦法,讓汪永昭在後院休息了近十日,汪永昭的咳嗽才算是斷了根,黃岑,瞎大夫都來把了脈,都道這次是真無礙了。
先前老大夫還想著汪永昭還會舊疾複發一次,看來斷了這個跡象,還挺不高興的,走時還哼了兩聲,示意他根本沒把汪永昭放在眼裡。
到了十月,邊漠的天氣漸漸冷了,京都那邊又來了信,信在汪永昭手中沒交給張小碗,他看罷信後,找來了兩個兒子到書房,把信給了他們。
“嶽兒得了怪病?”汪懷慕看罷信後皺了眉,挺為憂慮地說,“宮中聖醫都治不好的怪病?”
汪懷仁這時聽了翻了個白眼,“二哥,你個傻的,都忘了,她是南疆女,慣會使毒。”
“你說她給嶽兒使毒?”汪懷慕伸手擰了擰小弟的耳朵,搖頭道,“就算不喜王妃,也斷不可以如此小人之心猜測為母之人,娘知曉了,定會傷心。”
“娘親心軟,當然不會這般想那般歹毒的人,”汪懷仁腳下一滑,閃過了二哥的手,又兩步竄到父親的身邊站定,才兩手撐著腰理直氣壯地道,“可那個王妃,二哥,你忘了,她連給娘請安都要慢我們幾步,我看蕭夫人家的兒媳,天還沒亮,就站她房門口等著伺候她起床,才不像我們家的這個沒規沒矩。”
“你又去蕭大人家搗蛋去了?”汪懷慕一聽,刹間朝弟弟厲眼看去。
“哪有,我是幫爹爹去看看,蕭大人早上都做了些什麼。”汪懷仁朝二哥嘿嘿一笑,躲在了父親的椅子後,怕他過來又捏他的耳朵。
“爹爹。”汪懷慕頭疼地看著汪永昭。
見兄弟倆吵上,汪永昭搖了下頭,輕敲了下桌子,“信中之事。”
汪懷慕這才收回欲要說道小弟幾句的心思,想了一下,他歉意地朝汪永昭一笑,搖頭道,“孩兒不知,隻是這信不能送到娘親手中,那是大哥之子,不管如何,她當是會操心的。”
“嗯,不能給娘。”汪懷仁這時冒出頭來,說著就把信拿到手中,拋向了擱在一旁的火盆。
“懷仁!”懷慕失聲叫了一聲。
可這時紙一沾火就迅速燃燒起來,他跑過去時,那兩張紙便成了灰燼。
“這樣,娘就不知曉了。”汪懷仁拍拍手,眯了眯眼道,“我們不告知她,她還能從何處知曉?”
“那嶽兒的事如何是好?”汪懷慕頭疼地看著頑劣的弟弟。
“問爹爹。”汪懷仁想也不想地回頭看向汪永昭。
見兩兒齊看向他,汪永昭才開了口,“這事隻是從木氏信中知曉,京中探子無報,木氏現已出不了京中一步,她想從你們娘親這裡下手,她也是能耐,能請宮中聖醫,還瞞了這麼多眼線。”
說到這,他冷冷地翹起嘴角,“最好是真的得了怪病,也請聖醫看了脈,要是裝的,就寫信告知你們兄長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