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點 二十(1 / 2)

謝栗從三四點就開始坐立不安, 抱著手機繞著廚房轉, 保姆阿姨被他晃得眼暈, 塞給他一碗湯:“坐下定定心,彆這麼急。”

謝栗苦著一張臉:“我怕飛機晚點, 又怕路上堵車。”

阿姨安慰他:“不會的不會的,今天肯定老天爺保佑一切順利,放心吧。”

談恪從樓上下來,站在樓梯口。謝栗沒注意到他出來, 還在拚命刷新航班信息。

他從背後過來, 一眼就看見謝栗手機屏幕上的內容。他不動聲色地靠近, 彎腰湊到謝栗耳邊:“誰今天坐 Delta 來美國?”

謝栗被嚇慘了, 慌亂間把手機推出去好遠,差點把麵前的碗也推倒了。

談恪故意做出要去搶他手機的樣子:“讓我看看, 誰的航班讓你這麼掛心?”

謝栗一時間根本想不出合適的謊話來搪塞, 急得臉都紅了,支支吾吾地去攔談恪的手,聲音幾近哀求:“你彆看你彆看,求你了 —— 一會你就知道了。”

那邊做飯的阿姨也伸頭過來幫腔:“先生彆欺負小謝了, 快讓他先把那碗湯喝了。”

談恪鬆開手, 轉而捏住謝栗下巴, 不顧那邊阿姨可能還看著,狠狠地在謝栗的嘴唇上親了一口:“你現在都有小秘密了,是不是?”

謝栗動動嘴唇:“反正你早晚就知道了嘛。”

談恪鬆開他,抱起胳膊, 好整以暇地看著謝栗:“快五點了,要等談忻來才開飯嗎?”

謝栗被問得差點跳起來:“你怎麼知道談忻要來?”

談恪指著他的手機:“因為我也叫她幫我帶東西來著。”

謝栗狐疑:“你叫她幫你帶什麼?”

談恪笑得像個老狐狸:“那你叫談忻來美國乾什麼?”

謝栗鼓著嘴,掙紮片刻,霍然起身:“不說算了!”

談恪眼看著謝栗走到客廳,又從客廳鑽進陽台,這才收回目光,站起來溜達進廚房,靠在門邊問正在做飯的阿姨:“謝栗這個季節弄那麼多過來,就那麼乾放著養不了幾天。回頭聯係個工人,過來搭個暖棚吧。”

阿姨手一抖,差點把鏟子扔進鍋裡:“哎喲,我年紀大了可經不起嚇 ——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談恪搖搖頭,笑得三分得意七分無奈。

這房子買的時候是簽了景觀保護協議的。謝栗不知道,這幾天大張旗鼓地往後院裡搬東西,HOA 的人早就把郵件發到了肖助理那裡。他哪有不知道的道理,隻是不想破壞謝栗的興致,又忍不住逗他罷了。

時針指到七,談忻終於來了。

謝栗蹦蹦躂躂地衝過去開門,談忻左右手各拎著一個大袋子。毛氈質地,沒有 logo,看起來貴得很沒名堂。

謝栗想幫她接過來,結果談忻心虛地把手往後一躲,朝謝栗身後點頭:“哥,我給你拿樓上去。”

難得一家子都湊齊了,阿姨做了一桌子菜,結果一個個都吃得心不在焉,隻有談忻吃得最香。

謝栗扒了兩口就放下筷子:“我吃飽了,我要上去看郵件。”

談恪看他一眼,也不攔著,等謝栗上去關了門,才轉頭問談忻:“裡頭的東西檢查過了吧?”

談忻嘴裡塞著肉,頭都不抬:“肖靖辦事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談啟生也是被蒙在鼓裡的其中一個,拿筷子尾磕磕桌子,問談忻:“你給你哥拿了什麼?”

談忻把嘴裡的蛤蜊蒸蛋咽了下去,又給談啟生舀了一勺:“爸,我哥他們兩口子要玩情趣,咱們就當看個節目吧。提前知道大結局就沒意思了,吃飯吃飯。”

談啟生不乾了:“今天這是你哥的終身大事,怎麼 —— ”

老爺子猛地閉上了嘴 —— 他話說一半,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拿眼去瞟談恪。談恪正拿著湯勺給自己盛湯,一副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談啟生頻頻看表,終於挨到八點過半。他拿著湯匙對著嘴邊要吃不吃,實則是豎著耳朵在聽外麵的動靜。

終於等到一串細弱的鈴鐺聲音。

談啟生和保姆阿姨同時抬頭。

“咳咳 —— 你去下後院,” 談啟生說,“去幫謝栗搬個東西。”

談恪挑挑眉毛:“搬什麼?”

談啟生隨口胡說:“搬花。”

談恪施施然地站起來,作勢要往客廳去,剛邁出一步又被談啟生喊住。

談啟生上下打量,對兒子這一身家居服和棉拖鞋的打扮實在是不滿意:“你,你那什麼,彆穿著拖鞋睡衣去,去去,換個鞋換個外套。”

談忻坐在旁邊捂著嘴吃吃地笑。

談恪都不忍心揭穿著這一群老老小小,再沒有比這更假的了。他歎口氣,轉身上樓。

“爸,你這謊撒得也太假了。” 談忻等談恪上去了,才開口說。

談啟生也站起來:“反正給他騙上去了。” 他轉頭催保姆阿姨,“咱們去二樓,二樓能看著。”

談忻拉了她爸一把:“您騙什麼呀,我哥八成是已經猜到了。您老彆去看了,回頭再鬨得小栗不好意思了。您就坐著踏踏實實地吃飯,等著一會認兒子不就完了。”

阿姨也讚同:“他知道了,做飯那會就來問我,說後麵給搭個棚,不然養不過冬的。”

談啟生驚得都口吃了:“那那那小謝知不知道?”

談忻翹著指頭剝蝦皮:“他倆玩猜猜看大賽呢。可小栗那點心眼兒哪玩得過我哥呀。”

謝栗一個人站在後院裡。

這套房子買的時候是帶個院子的,院子對著後麵那條街。

當初隻是請人定時來割草,什麼都沒布置。

謝栗想求婚地點這件事想了很久。他和談恪都不喜歡在公共場合出風頭,更不喜歡被圍觀。如果可能,他更想能在熟悉的地方,有家人朋友的祝福環繞。

花是他自己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跑到鮮花農莊去選的。

人家說切了根的插在院子裡過不了夜,這個溫度第二天一定就蔫了。

於是謝栗咬咬牙,乾脆連根帶盆一起買了回來。

小串燈是亞馬遜上買的,一共買了四十米,結果還六七米沒用完,被他順手纏在了前院的門上。

謝栗打著穿著一整套的正裝,手裡攥著一束包好的,左邊的口袋裡是戒指盒,右邊的口袋裡還塞著他的告白書。

陽台門被推開了。

謝栗的心臟在黑暗中砰砰地跳了起來。

一聲輕響,串燈如約亮起。

談恪花了半秒才適應了黑暗和光亮的連續轉換,看清眼前的一切。

後院變成了的世界,空氣裡蕩漾著甜蜜的成熟香氣,在初秋的夜風裡肆意地開放著,將周遭一切都染上旖旎的味道。

的花心裡藏著一顆小燈,小燈亮成了一條線,一圈又一圈,蜿蜒地通向花園的深處。

像迷宮,又像引路的信號燈。

他的小愛人,就站在花園中央,亮圈的儘頭,捧著一束花,等待著他來采擷。

談恪將手背在身後,沿著花心中亮光的指引,一步一步地靠近。

謝栗的心臟跳個不停,寫在卡紙上的字詞此刻全都堆在他的舌尖,隻等著那個人靠近,靠近他的軌道。

“栗栗。” 談恪走近了,仍然背著手,站在謝栗麵前,語氣裡的責怪帶著戲謔的意味,“你怎麼能搶在我前麵做這件事?”

謝栗握著那束花,莊重地抬起頭:“談恪。”

談恪便收起了臉上的笑,回以同樣的莊重:“我在。”

“我是一顆很小的星星,我的質量不夠大,我的引力也不夠強,我的氫不夠多,我的熱度不夠高。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想邀請你,請你走進我的軌道,請你和我變成一對雙星,彼此環繞,永不分離。”

謝栗攥著花束,有沒剪乾淨的花刺戳在他的手心,但他卻絲毫不覺得疼。

他的眼睛裡有串燈的倒影,一點一點,像是天上的銀河在他的瞳孔間舒展身姿。

“我是一顆沒有來路的星星,但我想照亮你往後所有的路。”

謝栗緊張地去摸口袋,試圖掏出口袋裡的戒指盒,這樣他就能說出那句話。

但談恪忽然靠近:“栗栗,先等一下。”

謝栗插在口袋裡的手頓時僵住。他不明白談恪為什麼要讓他等等。

“我都說了,你怎麼能搶在我前麵做這樣的事呢?” 談恪一直背在背後的手終於拿了出來。

“我猜你已經買好了戒指。不過幸好我發現得還不算太晚。”

謝栗這才借著串燈的光看清談恪手裡拿著的東西,是一隻熠熠的花環冠冕。

花環正中鑲有一顆碩大的藍寶石,金屬絲線勾連起的水波紋簇擁著指甲蓋大小的鑽石勾勒成數朵小花環繞一圈,金屬細線間細碎的空間被更多數不清的碎鑽悉數填滿。

謝栗隻在博物館裡才見過這樣華貴的東西,一時間微微張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那麼現在輪到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