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鬼蜮之行(三)(1 / 2)

彪悍奪舍手劄 喬家小橋 12648 字 3個月前

邪闕忽視掉她的提問,自顧自地道:“那一次轉生,因為辟雷珠的緣故,我十分順暢的修到合虛圓滿,之後魔族同南疆開戰,我輸給了當時已近大乘中期頂峰的諦聽城主,蕭白夜。”

聽到這,夙冰猛地抬頭,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如你所料,辟雷珠也落在他手中。”邪闕苦澀一笑,“而我,無奈遭了天罰再度轉生,還被他以魔獸的姿態豢養在身邊。再說辟雷珠從外表來看,隻是一顆凡品烏色木珠,根本窺探不出絲毫神力,但白夜魔帝是何許人也,漸漸被他瞧出些端倪,於是他將被封印的魂魄引了出來,妄想找尋一具軀體令她重生。”

夙冰越聽越心驚:“然後呢?”

“她原是陽火命格,又在辟雷珠內吸收了近千年神火之力,一般的軀體根本容之不下,所以蕭白夜花費一番大氣力,終於尋到一名冰靈根女嬰,令她借宿重生,並將其收為關門弟子,取名夙冰。”

夙冰垂下頭,暗暗心驚。

怪不得師傅總說自己是他無意撿來的,不知父母是誰。

“那時候,我渾渾噩噩,靈智未開,被他送給阿夙做了寵物,跟在她身邊整整一百二十年。因為冰火不相容的緣故,她修行起來十分困難,身邊也沒有什麼師姐妹,便經常抱著我聊天。爾後我開了靈智,雖痛恨蕭白夜,卻舍不得離開阿夙。當時,我並不知道她和辟雷珠的關係,隻是單純產生一種極特殊的感情……”

邪闕一咬下唇,鳳眸微微眯起,瞧著夙冰道,“你懂麼?”

夙冰眉梢輕輕顫了顫,心裡回過味來,怪不得總覺得他這臭脾氣十分熟悉,竟是當年師傅贈的那隻傲嬌獸,後來……後來好像因為對師傅不敬還是怎麼回事,被自己宰了?

夙冰又是一頭汗,曾經竟然把他給宰了?!

她吞了唾沫,繼續問:“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漸漸發現蕭白夜十分反常,經常不許阿夙離開他的神識範圍,不許她離開諦聽城,終於明白過來,他已經完全推敲出這珠子的神奇之處。所以他待阿夙千般寵愛,隻是為了躲避天罰,阿夙的修為越高,日後自己飛升時,越能安然無恙……”

“胡說八道!”

夙冰倏地站起身,怒道,“他老人家魔功蓋世,一身傲骨,斷不可能!”

邪闕冷冷道:“怎麼不可能,你知道魔修修到大乘大圓滿需要花費多少萬年精力麼?你又知道魔修飛升天魔界的幾率有多低麼?但凡修士,窮儘一生,有哪個不想飛升,又有哪個不是無所不用其極?更何況如他這般心誌堅定之輩。”

“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完全陷入暴躁中,夙冰的思緒開始出現混亂,其實一早意識到自己說露了嘴,但這臭妖怪不是已經認定了麼,自己又何必裝模作樣,

“我師傅絕不是你口中那種人!”

“阿夙,你終於肯承認了。”邪闕雙眸一亮,“我將拓跋戰鎖在客棧裡,冒險獨自一人出來,便是想要證明,辟雷珠在你身上。”

夙冰二話不說,從儲物袋裡取出一方玉盒。

打開來,將之前冷小扇頸上的烏木珠取出,隨手扔過去,火道:“編了那麼多,最終目的,不就是想要這顆珠子嗎,直說不就完了?!何苦編出那麼不靠譜的故事誆騙我!”

邪闕虛空一抓,將烏木珠取過手中,又反手扔了回去,幾乎是暴跳如雷:“我若圖你這顆珠子,早幾輩子便飛升了,還用等到今天?!”

夙冰再度扔回去,怒道:“誰知道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全文!”

邪闕本就容易發怒,現下更是火冒三丈,顫顫指著她道:“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虧我當時為了救你一條殘命,硬生生剜出心頭之血,卻養了你這麼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說完,坐在地上急急喘氣,以麵具做扇,不停忽閃著,“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

夙冰胸口起伏了陣兒,瞧他這般模樣,心裡也明白他可能沒有說謊,但教她相信一手將自己養大的師傅,居然懷著其他心思,她斷然無法接受。

“那你告訴我,我是怎麼死的?還有最後那部分記憶,是不是被你給抹去了?”

“與我無關!”邪闕尚在氣頭上,怒滔滔地道,“誰知道是不是蕭白夜遭了天譴,反正當我尋到你時,你隻剩下半條命,整整在魂皿中養了將近二十萬年也沒見蘇醒,直到秦清止……”

說到這,邪闕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立時滿麵懊喪的捂住嘴。

夙冰也是大半響才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沉著臉道:“你不要告訴我,秦清止膝下那個叫金鵲的徒弟,會是我。”

“是你,也不是你。”邪闕見兜不住了,索性道,“秦清止畢竟隻有金丹的能耐,隻能喚醒你的肉身,沒能喚醒你的魂魄。你的魂魄,至始至終都被封印在這顆辟雷珠中,千年前我化形後,去無極宗找他算賬,想要搶回你的肉身,可惜那具肉身可能擁有你殘存的意誌,逐漸生出新的意識,不願跟我走,而且神情幾乎同你一模一樣。其實,我到現在也搞不明白,那個究竟是不是你。”

“反正我不記得了。”夙冰一摞袖子,推得乾乾淨淨。

“不記得最好。”邪闕湊上前,細細打量她一眼,背著手,小心翼翼地道,“阿夙啊,你要相信我,秦清止也絕非什麼好東西,你今後最好離他要多遠有多遠,他自己的氣運雖好,卻煞人煞的緊,誰同他親近誰就得倒上八輩子血黴,而且他還有前科,當年……”

“邪闕。”夙冰不耐煩地打斷他。

“嗯?”他一愣。

“如你所說,我若真是活祭,”從他手中取過那顆烏木珠,夙冰麵沉如水,“假使被一些高階修士發現了,是不是會被他們抓起來,以助他們飛升?”

“當年,辟雷珠的秘密曾被無極宗太上長老發現,後來你的肉身便毀了。”邪闕不忍多說,但有些話,必須要說,她必須意識到,自己往後的路該怎麼走,“因此你要格外謹慎,尤其是彆讓姓秦的發現,他早已進階化神,卻刻意放緩修煉進度,遲遲不肯步入合虛,急著找你不知道圖些什麼……”

其實他說的這些,夙冰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拳頭緊緊攥起,她閉上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哀戚漸漸爬上心頭。

壓製許久,才稍稍偏過頭,看他一眼:“那你呢,你不打算將我抓起來麼?”

“抓你作甚?”邪闕聳聳肩,牽唇一笑,“老子已經轉生過二十七次,不差再多這最後一次,隻不過,往後老子不在你身邊,你修為又差,千萬照顧好自己。”

夙冰微微愕然:“你打算轉生?”

邪闕點點頭:“心願已了,耗著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早點兒脫離苦海。”

夙冰默然了會兒,道:“方才是我太激動,對不起。”

“沒事沒事。”邪闕心情大好,眯起眼睛瞄他一眼,“看在我照顧你那麼多年的份上,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你說。”

“此番我轉生以後,能不能換你來照顧照顧我?”

瞧見夙冰一臉錯愕,邪闕不容置喙地道,“老子千年不曾回去南疆,尚有些事情處理,之後便會刨個窩引天罰轉生,等回頭一開靈智,便去無極宗尋你。”

“多久?”

“不知道呢,快則五六年,慢則五六十年?”

“這麼久?”

“是啊,所以老子極為討厭轉生,因為會有很長時間,腦子裡一片空白。哦,還有一事提醒你,到時候,老子不知道化為何種形體,也說不出人語,你可彆認不出,反將我烤來吃掉。”

說完,邪闕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愉悅的麵龐開始浮出絲絲裂痕。

拉起夙冰的手,他將烏木珠子鄭重其事的放在她手心中,本想要摸摸她的頭,卻又糾結著縮了回去,“收好了,萬不可教其他人瞧見,我知道秦清止就在附近,所以你的安全不成問題,我……我先走了。”

夙冰此刻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動了動唇,隻能化為一聲歎息。

邪闕背過身,拳頭緊了鬆,鬆了緊,最後化作一道白光,鑽出了芥子空間,隻留下一句話來:“阿夙,這已是我最後一次轉生,你等著,這一世,我一定與你一同飛升。”

妖息散去多時,這句話一直在空間裡回蕩。

夙冰覺得有些心力交瘁,一撩裙擺,坐在地上,心口有些微微的疼。

她並不完全相信邪闕所說的一切,但那些親身感受告訴她,他的話,大致還是可信的。比起被神君拿去活祭法寶,她更痛心蕭白夜的態度,痛心那一千年庇護,竟隻為助他飛升。

其實換個角度來看,此事放在任何一位修士身上,若是發現辟雷珠的妙處,必是欣喜若狂的吧。邪闕之所以不在乎,因為他是一隻大妖怪,妖怪天性沒有人類那麼多彎彎繞繞。

捏了捏眉心,夙冰禁不住苦笑連連。

若是連師傅都如此,這世上,看來當真無誰可信。

一個人呆呆坐了許久,竟忘記地上還躺了彆人,濂溪摸著腦袋清醒過來,瞧見夙冰在陰暗處坐著,不由一怔:“你是何人?”

夙冰被他唬了一跳:“你能說話了?”

濂溪這才發現,喜不自禁地摸摸脖子,爾後想起什麼,激動道:“前輩,是您救了我?”

夙冰望一眼他腦袋上的血漬,嗬嗬嗬地道:“是的。”

濂溪慌忙跪倒在地,連磕三個響頭:“多謝前輩搭救,前輩您……”

說著說著,忽然發覺哪裡不太對勁兒,一摸臉上的麵具沒了,嚇了一跳,“前輩!我的麵具?!我的麵具?!我的麵具……”

夙冰虛空一抓,將被邪闕扔掉的麵具抓了回來,扔給他:“沒丟,在這呢。”

濂溪瞅瞅麵具,又瞅瞅夙冰:“是您將晚輩的麵具摘下的?”

“你額頭受了傷,給你治傷需要。”不能將白毛供出來,她隨口瞎扯。

“真的是您麼?”濂溪試探著再問。

“你煩不煩?”

原本正心煩,現在煩上加煩,反正不必再去幽冥王都,這什麼世子也沒了用處,犯不著討好他。夙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將滿心鬱結壓下,說道,“行了,咱們出去。”

濂溪將麵具戴上,恭敬詢問:“前輩,不知咱們現□在何方?”

夙冰再不想搭理他,直接扣住他的肩膀,默念法訣,正想從芥子空間裡鑽出去,卻忽然聽見一聲巨響,空間內的水池“嘭嘭嘭”的朝外爆出渦旋。

夙冰心頭一震,看來有高階修士在外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