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方寸乾坤(二)(2 / 2)

彪悍奪舍手劄 喬家小橋 11038 字 3個月前

“師傅!”

邵然一口茶差點沒有嗆死,忙起身恭敬立著,“我也是為師妹憂心。”

侍女們惶惶拜倒:“帝尊……”

蕭白夜邁進門來,一貫的穿著打扮,內裡是白袍,外罩連帽黑鶴氅,表情淡淡的,眼眸卻深沉的厲害。給她一刻鐘時間冷靜過罷,夙冰嘴角微微抽搐,覺得這幻境也未免太真實了吧,儒聖人真是厲害!

她先發製人,揚手一道魔氣,就朝來人打去!

“師妹你乾嘛?!”邵然嚇出一聲冷汗。

“你這是怎麼了?”魔氣根本到不了蕭白夜身邊,就被他的護體真氣打散。他微微攏了攏眉,“莫非是衝擊境界時,元神出竅曆太虛劫走火入魔了?”

夙冰一愕,怎麼回事?

蕭白夜見她神魂顛倒,問道:“你在太虛境看到了什麼?”

夙冰訥然:“太虛境是什麼?”

“修咱們這一係的魔功,由化神入合虛,是要經曆太虛劫的,也就是重新曆經一次生死輪回,若能有所悟,則進階,無所悟,很有可能就此迷失自己而隕落。”邵然看她一眼,“看來你是屬於後者,若非師傅……”

蕭白夜冷冷掃他一眼:“先出去。”

邵然打了個寒噤,悻悻然地帶著一眾侍女離開。

堂內沉寂之後,蕭白夜坐下,隻看她一眼,閉口不言。夙冰思緒混亂成一團,完全摸不著頭腦,隻好道:“師傅,我在閉關的時候,神思內出現了非常真實的幻境……”

“哦?”

“咱們都死了……”夙冰一股腦全說了出來,從她奪了冷小扇的舍開始,一直說到秦清止,她講的越是清楚,思緒就越是混亂,有些迷惑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的。衝級時確實容易墮入幻象之中,但說經曆的一切都是幻象,怎麼可能?

小戰,少卿,元寶……每張臉孔皆是如此鮮活。

還有邪闕!

夙冰打了個激靈,這怎麼可能全是太虛幻象?

“休息一下吧。”聽夙冰講完一個冗長的故事,蕭白夜似有一些乏了,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從太虛境中醒來,已是不易,待你休息幾日,就會慢慢明白過來,你隻是曆了一場大劫。”

“師傅。”

夙冰見他欲走,忙出言喊住,“師傅,我想問血牙之中,是不是被您下了血咒?”

“我記得你閉關之前,我告訴過你了。”

“忘了。”

“那就沒有想起來的必要。”

蕭白夜離開之後,堂中就剩下夙冰一個人,摩挲著下巴站了很久,她後腳出門,化為一道白光落在城樓上,撩袍坐下,仔細留心城內的一切。上古的天空,寶石一般的藍,一花一草,一人一獸,皆是記憶中的模樣,沒有一絲變化。

莫非奪舍重生之事,當真隻是她所經曆的一場幻境?

夙冰摸了摸心口,太不可思議了。

坐到天黑又天亮,她返回自己的洞府,侍女將一切打點妥當,原本熟門熟路的事情,夙冰竟有些不習慣了。打坐練功,口訣一經催動,她立刻感受到一股異樣,慌忙停住,她試圖在識海裡搜尋金剛伏魔鐵的影子,但一無所獲。

折騰一番之後,索性就睡了。

之後的幾天一直沒有出過城,蕭白夜得閒時,夙冰就去找他聊天,不得閒時,她就去城內閒逛。漸漸找回當年的感覺,不再覺得陌生。夙冰開始享受這一切,以現如今的心境,甚至看到了從前她看不到的景象,也想明白了她曾經想不通的心結。

“君上您出關啦?”

身後響起一個稚嫩的童音。

夙冰轉過身,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正衝她甜甜笑著。識海經過一番搜索,夙冰才想起來他是血盟長老會二長老的重孫子,小孩子笑靨如花,雙目如黑曜石一般閃耀。

夙冰心頭一陣舒爽,正欲張口,眸子裡一抹暗湧一閃而逝。

“君上您怎麼了?”

“沒什麼。”夙冰抬起頭揉了揉他的腦袋,“隻是你的瞳孔裡沒有我罷了。”

小孩子搔搔腦袋:“我明明看見您了啊。”

夙冰苦苦一笑,沒有說話。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座城,城裡或許是空的,或許住著一些人,城的名字也許叫執念,也許叫心魔,興許是幻境,也興許是記憶。欲修仙者最初修體,摧毀身軀帶來的桎梏。其次便要煉心,煉心的過程,就是打碎這座縛心城。

夙冰闔上雙眼,去感受周遭靈氣湧動的聲響。

漸漸的有什麼在她識海內凝聚,不斷發出嗡鳴之聲,繼而鑽出她的識海,飄在眼前。夙冰抓住金剛伏魔鐵的尾端,手心裡滿滿都是汗,她逼著自己睜開眼睛,認清這裡的一切,繼而舉起伏魔鐵,飛身躍起一棒砸下!

伏魔鐵的另一端暴漲數十倍,劈山之勢,“嘭”的一聲!

虛像儘碎,夙冰被一股力量衝了出去,穿透重重阻力,終於摔回到現實中來!封閉的神識尚未完全放開,一道又一道高階修士氣息就紛繁湧入,脊背不由自主的繃直,肩胛骨立時被一道力量鎖住!

“沒想到你用了六十年時間,就毀了我的天工開物,還因此得悟,突破了金丹大圓滿的境界。”力量在她體力打個轉,儒聖冷冷道,“這麼多年,你還是第一個,若你不是辟雷器靈,我倒是可以考慮收你為徒。”

六十年?

夙冰眸子一緊,看來畫中時間與外界果然不同步。

一顆光球衝著儒聖飛來,儒聖揮動手臂布下一層結界,牢牢擋住,繼而拔腿便飛。他這一動,體力靈力流逝的極快,夙冰意識到他受了不輕的傷,放出神識向後一望,才看到一名大乘期修士緊隨其後!

夙冰識海一陣吃痛,追在後麵的高階修士並不隻一個,也不知他究竟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若不是儒聖之前有她在手不怎麼懼怕天雷,怕是早被那些修士扒皮拆骨。

如今她從畫中出來,儒聖的屏障便少了,隻能重新撐開自己的金火傘。

一道障目符籙甩出去,儒聖帶著她躲在一處石頭後,從袖中摸出幾塊兒靈骨,在地上擺出一個隱匿陣,但他還未曾來得及控陣,就偏頭吐出一口血來!眼看那修士就要擺脫障目符籙,夙冰趕緊出手,奪過他手裡最後一塊兒靈骨,在乾位上擺正,紮破指尖,滴出一滴精血,口中念念有詞。

那名追來的修士也受了傷,隻比儒聖稍好一些罷了,許是對陣法不甚精通,來來去去並沒有發現,便向東急速追趕。夙冰鬆了口氣,她大概已經猜到,這人是為了爭奪辟雷珠而來,想必是有人將辟雷珠在儒聖身上的消息散布出去了。

果然,聽見儒聖惡狠狠地道:“都是因為你,害我被人四處追殺!若非我這些年身受重傷無法痊愈,無法操控天工開物,你以為你能從裡麵逃出來?!”

“不要臉的見得多了,如您這般不要臉的,還真是生平頭一遭見識。”夙冰拂袖朝地上一坐,冷笑,“多行不義必自斃,您自己起了貪心之念,怪的了誰?”

“你!”

瞧見儒聖漲紅了臉,夙冰隻覺得大快人心,之前見他總是一派風流不羈的模樣,就算那日被邪闕引來天雷,也不似今日這般急躁落魄。可見這些年來,他自以為不懼天雷可以四處遊蕩的快活日子,比曾經東躲西藏更慘!

儒聖吐乾淨胸腔淤積的血,吞下兩顆丹藥,開始就地打坐。

過去半個時辰,才睜開眼睛:“誰?”

夙冰戒備起來,周遭寂靜無聲,隻聽見秦清止冷漠的聲音:“人放了,饒你不死。”

夙冰仰起頭,看見一抹黑影從半空徐徐落下。

儒聖冷笑一聲:“我就算不放,你有本事殺我麼?秦清止,一旦開了殺戒,你的道行可就毀了,要不然,你足可以殺了邪闕,也不必逼他自己去跳神農化妖鼎。”

夙冰心裡咯噔一聲,直直沉到穀底。

她張了張嘴,又斂住眸子忍下。

秦清止淡淡道:“你說的對,我不會殺你,但我有辦法令你生、不如死。”

儒聖恨的牙癢癢,從來不曾這麼恨過一個人,偏偏不費吹灰之力,就敗給他:“你將辟雷珠的事情透露給彆人,你就不怕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你儘管說,隻是彆人信不信,就不由你了。”

語畢對夙冰道,“走了,回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