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嘶啞的,分辨不清在說什麼。好似半夢半醒間偷聽的人家說話,細細切切雜亂又胡亂的音。
腦海裡傳來針紮一般的疼痛。
渾身頓時繃緊了,有那麼一瞬間,薑遺光感覺到了比水更森冷的寒意。
薑遺光猛地抬眼,讓九公子的山海鏡能照著自己的臉。
刹那間,薑遺光仿佛看見了一瞬金光。
被照進的,還有從江水裡湧上來的大團黑影。
要不是薑遺光手裡提了燈,叫九公子勉強看清比漆黑江水更黑幾分的一團影子,他還真發現不了。
掌心一熱,很快又冰冷下去。九公子知道,這是成功了。
“快上來,你還有力氣嗎?”
“有。”薑遺光說著,咬住琉璃燈,兩手拉住繩,腿上發力不斷往上蹬。
在他身後,水下,又浮現出一大團黑影。
九公子本以為又是鬼影,舉了鏡子要收,山海鏡卻毫無動靜,驀地,他猛然睜大眼:“快些!”
那不是鬼影,而是海裡真正的魚。
會吃人的魚!
那條魚越遊越近,終於,猛地向上一跳,嘩啦一聲,一躍出水,張大嘴向薑遺光咬去——
有那麼一瞬間,九公子覺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滯了。
“快上來!”
薑遺光的動作遠比他想得要快,頭也不回,如閃電般從口裡卸下琉璃燈,反手狠狠衝那條魚砸去。
他力氣極大,那條古怪的、滿口獠牙的魚被砸中,連銅絲都打凹了進去,不知名的古怪的魚發出一聲悲嘶,複又嘩啦一聲,掉落進江麵。
薑遺光這才飛快往上爬,九公子亦抓著繩往上拉。
欄杆不高,薑遺光很快翻了進來,滿身濕漬,一股水腥味兒。
“你發現了什麼?那些東西真是從水裡來的吧?”九公子問。
薑遺光點點頭,把自己剛才看見的東西說了。
他在接近江水時,能聽見那種接近人說夢話時的囈語聲。
拴在欄杆上的繩結很快被鬆開,但係在手腕上的結卻不那麼容易解開,九公子看不過眼,給他幾下扯開了,囑咐他:“這事兒不能告訴那些船夫,否則他們肯定又要扯一大堆有的沒的,讓我們非要信那個……”
因著忌憚,到底還是沒有把海娘子說出口。
薑遺光點點頭:“我明白。”
“那群人該祭祀完了。”九公子神色不明地往回看,一人多高的香,不知要燃到什麼時候。
大浪不斷衝卷,有時也有水花衝到甲板上,卻也沒有衝熄那對兒香燭,白煙嫋嫋,依舊往上飄去。
好似要飄到萬丈高空,飄到傳說中的淩霄寶殿之上。
薑遺光咳了兩聲。
他感覺在自己腦海裡做怪的那股“念”淡了幾分,疼痛舒緩不少,他跟著問:“你相信海娘子嗎?”
九公子隨口道:“信不信又怎樣?他們要信,我還能攔著不成?”
他倒很想知道那所謂的海娘子,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和山海鏡一比呢?
兩人往外走去,黎恪等人立刻投來關注的目光。黎三娘上下掃一眼薑遺光,發覺他身上都濕了,立刻說外麵風浪大,恐生了風寒,要回房休息。
五人聚在了二樓,隻有他們和傳旨太監住的地方。
也沒人嫌棄薑遺光身上的水腥味兒,眾人飛快把自己剛才經曆的事兒說了,各自思考。
黎恪、蘭姑、黎三娘都在甲板上聽船夫們說海娘子有關的事兒。說來說去,都是海娘子顯靈的故事。
老實說,那些事兒一傳十十傳百,都過了這麼多年,誰也不知道當初真相到底是什麼。九公子自小在王府長大,見多了這種以訛傳訛的事兒,並不放在心上。薑遺光亦如此,他在柳平城的百姓口中早就不知傳成了什麼樣。
但有一點很奇怪……
“既然說海娘子是幾百年前出現的,那為什麼幾百年前有關於海娘子懲戒貪官、好色之徒、不敬之人的傳言中,全都是以那些人葬身海底做為結局?”薑遺光問。
“以前,為什麼沒有人傳過海娘子會把人變成魚?”
蘭姑接口:“善多說的對,所以,極有可能是這些漁民自小聽海娘子傳聞長大,聽見發生了什麼怪事兒,都把這個名頭安在海娘子身上。”
黎恪同樣沉思:“聽善多你說,那些東西是從水中來,或許是因為接觸到人才會讓人變成魚。”他想了想,道,“那水手說的事已過了三十多年了,他說的話不可全信,時間長了,有些事估計也記不清了。”
“但,變成魚這種事,應該是有的。”至於是海娘子變的,還是碰著怪物導致自己也變怪物,這就不得而知。
黎三娘撐著胳膊,跟著說:“目前來看,人變成魚,這種事,最早應該是在三十多年前,也就是那個船夫說的事。”
“再之後,又過六七年,又發生了漁民不敬海娘子,變成了魚的故事。”
黎三娘一個個數著,臉上猶帶笑。
她眼珠一轉,問:“小善多,你有沒有發現哪裡不對?”
薑遺光一直聽他們說,聞言道:“常言最早出現海娘子,專門懲罰欺壓平民的惡人貪官。但到現在,它卻專門懲罰不敬海娘子之人。”
“是啊,所以那個東西根本就不是海娘子,至少,不是漁民們最早傳出來的海娘子。”黎三娘撫掌一笑,“小善多很聰慧嘛。”
薑遺光沒有說話。
黎恪揉揉額頭,那塊被撞腫的地方還沒消下去,他無奈道:“三娘,善多也已十六了,不必把他當小孩子。”
黎三娘哈哈一笑:“小善多自己都沒意見。”
薑遺光看她一眼,慢慢道:“我有意見的。”
黎三娘一噎,蘭姑又笑得花枝亂顫。
“說起來,這事兒和我們也沒有太大關係,我們隻要到禹杭附近,去查明那艘船沉沒的緣由就好。”黎恪說道。
他並不很想招惹其他事端。
“依我看,接下來的幾天,隻要沒有這種怪事作亂,我們就不去管,待到禹杭附近確認和海娘子是否有關,再做定奪,如何?”
九公子撐著下巴,無所謂地點點頭:“隻要不招惹我,我也不想去找麻煩。”
“但恐怕這事兒沒那麼容易解決。”
他剛才收了一道鬼影,那鬼影估摸著個人變成怪魚有關,他說:“不出意外,今晚那些東西還會過來。”
厲鬼的報複心,和人一樣可怕。
蘭姑歎口氣:“今晚又不得安寧了,這樣,今晚依舊輪值休息,如何?”
“好。”九公子答應下來,但他卻一反常態改了主意,“今晚我和薑善多輪前半夜,你們三人後半夜。”
黎恪一怔,看薑遺光沒反對,點點頭答應了。
折騰大半夜,天都快亮了。幾人各自回房,仆從送熱水來。
薑遺光洗漱後,躺在床上,闔眼休息。
他還能聽見那種囈語聲。
一聲又一聲,痛苦、嘶啞、模糊……從江水中來,從他念想中來。
不斷引誘他,要他跳進這片水裡。
那是誰的聲音?
為什麼,他一直覺得很耳熟?他到底在哪裡聽過?
三十多年前那個大官是誰?說故事的船夫一直說自己記不清了。等他回京後,能查到三十多年前乘船從京城出發往南去的那個官員嗎?
這件事,會不會和他有關?
作者有話要說:三月底,我發誓四月一定要日九,基友[風休子]發來鼓勵
我:我很快就趕上你了(她比我先開文,那時她二十多萬字,我十萬出頭)
休子:不可能!
休子:我四月日六,肯定不會讓你趕上
我:哼哼,我還不知道你?你肯定鴿
休子:我肯定不會!
四月過半……
休子:你居然超過我了,怎會如此!
我:那可不,我可是日九
休子:佩服.JPG
我:而且,你還斷更
休子:……乖巧.JPG(試圖萌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