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擁千山(十九)(2 / 2)

“你們要做什麼?彆帶走我的母親!”

少女的目光是那樣無助,她掃過每一個人的麵容,最終定格在越無端的臉上,刹那間,所有的委屈都如潮水翻湧,傾泄了出來,淚水自眼眶中滾落,她狼狽地低下頭,小聲地道:“求求你們了……”

第一次見到眼前的青年,是在馬球場上,對方最後意氣風發時的那個笑容牽動了她所有的心靈。她從未見過那樣的人,像是隻無拘無束,翱翔於天際的鷹鳥,不像她,自始至終都隻能被困在牢籠之中。

後來,再聽到他的名字,是在父母的談論中。

父親說:今年的新科狀元名叫越無端,正是那日在咱們府上贏了太子馬球的少年。你瞧,瑤兒如今也到了年紀,這少年與她,不正像當年的你和我?

聽到這話,樂瑤紅了一臉,飛快地低下了頭,所以她沒有看見母親一瞬間冷下來的神色。

後來的日子裡,她便陷入了一個美夢。

夢裡的她,和風華無雙的少年郎成為了夫妻。從小到大,她就是一個笨拙的孩子,不善交流,也不善詩詞,可這樣的她卻在婚後,獲得了和父母一樣的幸福,琴瑟和鳴,攜手白頭。

可如今,夢醒了,甚至於,現實以一種更為殘酷的方式擺在了她的麵前。

冰天雪地裡,一襲華服的樂瑤郡主跪在了顧雍麵前。

“求求你……”

長公主發了瘋地推開那些侍衛,將女兒抱進懷裡,紅著眼睛低喝道:“瑤兒不過還是一個孩子!你們何必如此!”

一時之間,侍衛們也都犯了難。顧雍凜著眉眼,也難得陷入了苦惱。

恰在這時,駙馬款步走了出來,誰人不知駙馬爺生性淡泊,從不愛華服,可此時竟然換上了一身錦衣,配上那張臉,像個畫卷裡出來的濁世佳公子,也難怪先帝會將他親點為探花郎。

見到駙馬來了,長公主的淚也滾了下來,啞著嗓子喚了聲:“遠郎。”

駙馬姓陸,單名一個遠字。

陸遠輕輕揩去妻子的眼淚,又拍了拍女兒的肩,接著扶起兩人,對著顧雍行了個禮,露出溫和如玉的笑。

“顧大人。”

顧雍回道:“駙馬爺不必多禮。”頓了頓,他又說道:“屬下奉命行事,還請駙馬原諒則個。”

“顧大人一心為民,陸遠心中自然知曉。隻是,我卻也掛念著殿下。她自小錦衣玉食著長大,沒吃過半點苦,這次去大理寺,能讓我也一同隨行嗎?”

說著,竟是一揖做到了底。

顧雍深深瞧了他一眼,最後點了點頭,轉頭,他領著人準備出去。

臨走時,陸遠輕撫著樂瑤的發頂,柔聲道:“瑤兒乖,爹娘很快就會回來,不用擔心。”他緩緩蹲在女兒麵前,瞧上去像是在和女兒說著告彆的話,沒人看見那雙溫潤的眼眸裡此時閃動著幽幽的冷芒。

“瑤兒還記得爹常和你玩的地方嗎?那裡藏著一幅畫,記住,把它拿出來交給越無端。千萬,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太子。”

說著,他又輕撫了下女兒的發頂,神色溫柔地說道:“不要忘記爹爹說的話,你要好好呆在家裡,不要亂跑。”

望著陸遠和長公主離去的背影,樂瑤紅了一雙眼,卻是再沒有哭出聲來了。

曦和街上,住的皆是達官貴人。看到長公主和駙馬爺被大理寺壓上了馬車,一時間,各種猜測,各種流言蜚語不消半天,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封昱聽聞消息後,幾乎是煩躁地將書桌上的所有東西摔到了地上。

“怎麼回事?你不是說人已經處理乾淨了嗎?”

幕僚慌忙跪在地上,顫聲道:“我們的人去遲了一步,顧雍先一步把人帶走了。”

“孤先前倒是小看了這個顧大人。”封昱冷嗬了一聲,蹙著眉峰又沉聲問了句:“在那個女人那,沒再留下什麼證據吧?”

幕僚連忙道:“沒有!請太子放心!”

哪怕聽了幕僚的話,封昱也直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究竟是哪裡出了紕漏呢?

他煩躁的啃著指甲,一雙眼眸裡陰鷙的光讓人不寒而栗。

電光火石間,他想到了一個人名——

陸遠!

“陸遠呢!陸遠有沒有做什麼!?”封昱急切道。

幕僚仔細回憶了下打探來的情報,沉聲道:“駙馬好像沒做什麼,隻在臨彆時和樂瑤郡主說了些話——”

話至此處,兩人皆發現了不對。

樂瑤!

封昱一下子咬破了指尖,鮮血從嘴角留下,他卻渾然不覺,陰冷的聲音宛若地獄深處的惡鬼。

“我要郡主的命活不過今夜。記住,動作乾淨點,要讓彆人知道:郡主是因為太擔心父母,憂思過慮,一時想不開才自我了斷的。”

“……是。”

聽了這話,幕僚隻覺全身冰冷。

他算是太子的心腹之一,所以自然知道太子一直屬意樂瑤郡主來做太子妃,可如今,危機關頭,太子竟然舍得推郡主去死?

連金尊玉貴的郡主都敢如此搓磨,更何況他們這群本來就低賤的人?

幕僚在跪下的瞬間,心裡已經起了異心。

入夜後,樂瑤趁下人們都睡了後,這才躡手躡腳走出了房門。因為害怕發出聲音,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裡衣與繡鞋,青絲披下,什麼配飾也沒戴。

來到那個父女倆平常一直玩樂的地方,她果不其然在那裡發現了一幅畫卷,小心地抱在懷裡,樂瑤隻覺鼻尖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恰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陌生男人的低語聲。

“該死,郡主呢?”

“不在房間內,她會去哪?”

“今天若不能殺死她,我們也彆想活著回去!”

什麼?殺她?!

在驚恐的快要發出聲音時,樂瑤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寂靜的空間裡,她連呼吸都不敢,隻能聽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她太害怕了。

腳步聲漸漸遠了,樂瑤才扶著桌子勉強站了起來,回想著男人們冷漠的語調,她的雙腿仍有些軟,可她不能倒下。

握緊手中的畫,樂瑤咬了咬唇,鼓起勇氣推開了一條門縫。確認外麵沒有人後,她忙不迭飛奔而出。

然而,也許是繡鞋點地仍然發出了些許聲音,殺手們一下子發現了她的行蹤。

“在那!”

那一瞬間,樂瑤隻覺得心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可她不能怕!不能停!她要把這幅畫交到越無端的手裡!

不知哪裡來了勇氣,她扭頭跑向了後院的荊棘地。那是母親最喜歡的花,可這些嬌豔的花朵總是帶著尖銳的刺,每一次都將她的手掌刺破,每到這時,父親總會無奈地笑一笑,接著為她包紮好傷口。

曾經美好的過往在腦海中呼嘯而來,樂瑤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酸澀,眼眶中的淚簌簌地落了下來。借著附近高大樹木的遮掩,她在荊棘地中不斷狂奔。

公主府的後院裡飼養了不少珍禽異獸,樂瑤的腳步聲一下子將這些動物喚醒了過來,同時,院內一盞盞燈火也亮了起來,丫鬟小廝們紛紛披上外衣。

“發生何事了?”

在這騷動之下,樂瑤的腳步聲就顯得難以分辨了。

她抱著畫,一路跑到偏門處,推門跑了出去。

可一出門,她卻是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了起來,被荊棘從劃破的雙腿,正汩汩流著鮮血,在寒風中打著顫,她隻穿了一件裡衣,顯得單薄又可憐。

這是她第一次獨自出門。

在哪?靜安侯府在哪?

忽然,她又聽見了身後傳來陌生人的腳步聲。呼吸一滯,剛想逃離的瞬間,纖細的手腕已經被人握住了。

“喲喲喲,讓本皇子看看,是哪個——”封焱調笑的表情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怎麼是你?”

自從沈臨淵告訴他那件事後,他就一直暗中盯著太子府,這不,今天終於看到蛇出洞,正打算來一招甕中捉鱉呢,卻在深夜的大街上,抓到了一個……

樂瑤郡主?

與封焱臉上的錯愕不同,樂瑤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幾乎驚喜地哭出了聲,她太害怕了,以至於看見封焱時都忘記了禮儀,像個八爪魚一樣,手腳並用抱住了對方。

就連隻有小時候才喊過,長大之後就不曾再喊過的稱呼都喊了出來。

“焱三哥哥!”

封焱環住樂瑤的腰,耳尖微紅,小聲應了句,他斜睨了四周目瞪口呆的下人一眼,凶巴巴道:“看什麼看!還不快把我和郡主扶上車!”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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