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擁千山(二十一)(1 / 2)

長公主殿下是今上的親妹, 自啟帝登基後便榮寵不斷,可如今啟帝卻像是要揪著公主的錯處,將其連根拔起了。

世人都說啟帝是這大夏朝最溫和良善的一任君主, 可顧雍卻一直覺得如今這位皇帝最是無情冷淡,看似不談國事, 隻喜風月, 彆看護國將軍和蘇太尉兩人如今權傾朝野, 真正的權柄仍舊握在啟帝的手裡。

顧雍一直有這樣的預感:王座上的這位帝王, 始終在等待著一個時機。而長公主構陷科舉舞弊一事,就是最好的時機。

長公主供認的證詞稱:因為不希望自己的愛女下嫁給一個鄉野小民, 所以自己才昏了頭做下了這等錯事。

可顧雍有種直覺, 事情並不像表麵上展現出來的那樣簡單。擱下筆, 他看向此次事件的“受害者”問道:“來了京城之後, 你可還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越無端皺眉思索了番,忽然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一件事。那對為了女兒的死,試圖賴在他身上,最後因為沈歲出現才不了了之的父母……當時他便覺得這事不是沈歲做下的,隻是後來也一直沒發生類似的事情,幕後的人也沒被揪出來, 險些給忘了。現下被顧雍這樣一提點,越無端頓覺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從那個時候起, 就有一雙眼睛一直在背後默默盯著他了嗎?

越無端的臉色實在太過難看,以至於顧雍一下子就發現了他的異常,他沉聲說道:“看來是有了。”

越無端點點頭, 將那件事娓娓道來。

顧雍聽罷,隻覺得這件事情越發撲朔迷離。越無端看似隻是一個鄉野出身的小子,隻不過依靠母親,一躍而上,成為了侯府的二少爺,稱聲少爺也算抬舉了,畢竟他連姓也未改,沈家的族譜上也沒有他的名字。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先是在長公主的馬球會上勝了太子,又在本屆科舉中大放異彩,奪了狀元之位,說聲天縱英才也不過如此。

這之後,又卷入了被長公主陷害的風波,更甚至,早在他剛入京城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對他下了毒手。

誰會對一個剛入京城,無權無勢的鄉野小民暗下毒手呢?

而且這一係列的布局,牽動權貴的設計,幾乎不可能是一位無權無勢的人能做下的。

他提起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字:長公主府,科舉舞弊,靜安侯府……

顧雍的眉峰深深地蹙了起來,他在心中感歎了一句:

這案子越來越棘手了。

所有的關鍵點似乎都沒有被串聯起來,亂如一盤散沙,找不出任何相連的點。

恰在這時,越無端拿出了之前樂瑤交給他的那一幅畫,他道:“還有一事,是卑職昨日才知曉的。”

他三言兩語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樂瑤出逃的過程何其凶險暫時不論,膽敢在天子腳下行刺郡主,這絕對是沒有將王法放在眼裡!

聽完整件事的經過,顧雍的臉色已經深深地沉了下去。

將畫卷展開,首先撲鼻而來的就是那一股極淡的藥香,顧雍初聞時,隻覺得這香味頗為熟悉,可一時之間卻也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聞到過這個味道。

倒是越無端,抿了抿唇,緩緩說道:“大人是否能聞到這畫上的香氣?”

顧雍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真正含義,便道:“你是說這香氣有古怪?”

“是。”越無端沉聲道:“這香並不常見,卑職隻在自己的家鄉聞到過這種香氣。若一個人常年置身於濃鬱的香氣中,會逐漸喪失理智,變得越發殘暴,最後變成一個瘋子,痛苦死去。”

說到這裡,越無端的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出那人的身影,他垂下眉眼,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指甲幾乎陷進肉裡。

若是……若是他能再早一些告訴沈歲就好了。

“常年聞這種香氣,人的肌膚也會呈現近乎病態的白。”那人素白的指尖飛掠過眼前,越無端緩緩呼出一口氣,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艱澀:“卑職在靜安侯世子的身上聞到過這種味道。”

聽到此處,顧雍臉色一變,忙叫旁邊一人道:“去,將靜安侯世子請來。”

說完這話,顧雍喘了一口氣,正欲提筆再梳理梳理線索時,卻忽的瞪大了雙眸,他刷的站了起來,手裡的筆驚得落到了地上。

他猛然回想起昨日去見啟帝時,對方那雙手正如越無端口中所言的“病態的白”!

畫卷上那淡淡的香味又傳了過來,顧雍整個人都幾乎驚得跳了起來,手腳俱涼。

是了!這香味是昨日在麵見啟帝時,他在殿內聞到的!

顧雍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畫,對著一旁的下屬急聲道:“駙馬呢?快把駙馬請來!”

他捏著手中的畫跌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長長舒了一口氣,緊接著,那雙銳利的眼眸看向越無端,顧雍笑道:“你小子,剛來大理寺就給我找了樁大事。”

顧雍捏緊了手裡的畫卷,心砰砰直跳。多少年了,多少年沒遇到過這麼讓他振奮的案子了。

駙馬陸遠很快就被帶了上來,他本就沒犯下什麼錯,此次入獄也隻是為了陪公主。此時,他身著一身白色長衫,映著這大理寺內幽深的黑瓦,更顯得君子如玉,沒有墮了探花郎的名頭。

“顧大人安好。”

陸遠嘴角噙笑,簡單行了個禮。

顧雍瞧了他一眼,忽而大笑著道:“你這頭老狐狸,彆打馬虎眼了,趕緊坐下,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說著,他一使眼色,屋內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越無端正打算也退出去時,陸遠忽然開了口,他笑著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你也坐下吧。”

得到顧雍首肯,越無端這才垂眸坐了下去。

一時之間,整個房間內隻剩下顧雍,陸遠和越無端三人。

至此,被號稱啟帝即位後最傳奇的一個案子,終於露出了其冰山一角。

陸遠坐下後,氣定神閒道:“顧大人這麼急著找我,想來是瑤兒那幅畫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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