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噠噠噠的往前走,雖然皇帝生病暈了過去,欽天監監正滿門抄斬,但是初二的晚上依舊是那麼的熱鬨。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臉上都是喜悅的笑容,似乎在慶賀今年的好年景,又盼望來年有個好年頭。
熙熙攘攘全是笑聲。
許元姝的視線跟柳家三表哥對上了。
原先她心裡還有一絲疑惑,怕不是自己認錯了人。
可是看見這雙眼睛,許元姝知道自己沒認錯。
眼睛是紅的,眼圈是腫的,看見她先是一絲欣喜,又有點疑惑,最後變成了哀求,卻又立即把頭低了下去。
“怎麼了?”
身後傳來柳氏的問話,許元姝下意識應道:“吹吹風。”
不能再等了,但是……馬車上還有許修誌,趕車的下人,後頭還有一輛馬車……人多口雜,不能聲張!
可是難道什麼都不做嗎?柳大人明明是冤枉的!大舅母也是冤枉的!
許元姝裝作沒坐穩的樣子,頭往車廂上一撞,拔下頭上一隻金釵扔了出去,然後一邊往後去,一邊揉了揉頭,小聲道:“誒呀,我的釵不見了。”
“過來我瞧瞧。”孟氏招手。
許元姝看也不敢看外頭,坐到了孟氏身邊,道:“是年前才打的那一隻金釵。”
孟氏一點疑心都沒起,給她揉了揉通紅的額角,道:“許是掉在你外祖母家裡了,等到……再去拿吧。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這釵是今年的時興樣子,許多人都有的,就是被人撿去了也不怕。”
許元姝嗯了一聲,坐回了孟氏身邊。
孟氏說了這一句就再不開口了,許元姝身上卻是一陣冷汗一陣熱汗的冒。
她這才有功夫回憶方才的場景。
三表哥穿的是青衣小帽,打扮成仆役的樣子,隻是身上什麼都沒有帶,周圍幾人看著也不像是一起的樣子。
應該是匆匆忙忙逃出來的,不知道柳大人家裡逃出來了幾個……那釵有沒有被三表哥撿去?
金釵是花了五十兩銀子打的,釵頭的蝴蝶是純金做的,上頭還有一顆紅寶石,今天還是第一天帶,怎麼也能當出去三、四十兩銀子吧?應該夠他逃出京城了。
許元姝餘光看了一眼孟氏,想著等過去這兩天找個沒人的時候再告訴母親。
馬車很快到了許家,天已經完全黑了。
李媽媽帶著人等在二門口,看見她們進來急忙迎了上來,扶住孟氏道:“夫人怎麼回來的這樣晚?老太太已經歇下了,二爺還沒回來。”
孟氏按住抽疼的額角,道:“先去差人跟萬媽媽說一聲,就說路上人太多把路都給堵了,因此回來晚些,再去端些清粥小菜來。”
說話間就走到了燈火明亮處,李媽媽看著三個人都是紅腫著眼睛慘白著臉,不由得嚇了一跳,道:“夫人,這是——”
孟氏的手一抽,道:“先彆問,我得好好理一理。”
三人幾乎是不聲不響喝完了粥,孟氏道:“你今兒回西廂房去睡,我得好好想一想。”
許元姝遲疑片刻,點了點頭道:“母親好好休息,外祖父說陛下不是重病,等他醒來想必一切都能清楚,而且……祖母在宮裡那麼多年,這樣的事情想必見多了,明日跟祖母說一說。”
孟氏臉上露出半個笑容來,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趕緊去休息吧,叫丫鬟給你拿兩個雞蛋滾一滾,不然明日眼睛要腫了。”
許元姝這才嗯了一聲,拉著許修誌的手,先把他送去東廂房,這才轉頭往西廂房去。
先是對麵的東廂房滅了燈,然後是正屋,許元姝也滅了燈,隻是哪裡睡得著?
她先想宮裡的形勢,可是她能聽見的,無非就是父親回來後的隻字片語,又或者外祖父平日裡的調侃,她連皇帝究竟有幾個皇子都不知道,又能怎麼辦呢?
柳大人是冤枉的……可是柳大人已經被滿門抄斬了,外祖父不過分辨了兩句,就被打了一頓,而且聽他的意思……明顯是不想再當禦醫了。
那母親怎麼辦?
父親……父親就是個勢利眼,整日想的就是鑽營,外祖父這一次若是真的不當太醫了……那母親以後的處境就危險了。
家裡的妾們原本就是陽奉陰違的,若是真讓父親納了那個什麼叫娉婷的進來,母親該怎麼辦?
父親是休不了母親的!許元姝緊緊抓著被子。